晨光初照,陈氏庄园的青石板上已落满细碎的露珠。檐角铜铃微响,几只早起的雀儿掠过屋脊,在薄雾中划出一道银线。
议事厅内,灯火尚未熄灭,烛影摇曳间映出案前几份摊开的文书。陈墨正俯身整理一叠图纸,指尖在稻田分布图上轻轻摩挲。他昨夜未及更衣,月白直裰下摆沾着些许泥土,袖口翻卷处隐约露出玄铁护腕的一角。
“人都安排好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柳如烟从屏风后走出,绯色襦裙轻扬,发间的金步摇却稳若磐石。“访客名册已经核查三遍,没有可疑之人。”她顿了顿,“但我让人在粮仓和试验田之间埋了几道机关,以防万一。”
陈墨点头,将图纸收拢入怀:“赵明远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容雪一身戎装推门而入,肩甲上还沾着清晨的霜气。她手中握着一封密信,神情冷峻:“耶律楚楚传来的消息,北境有异动,有人混进了视察队伍。”
“谁?”陈墨问得简洁。
“还不清楚。”慕容雪将密信递上,“但她说,那人身上带着草原特有的香料味。”
柳如烟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拂过袖中暗藏的磷粉香囊,低声道:“那就让他尝尝我们这边的味道。”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日头渐高,庄外官道上传来马蹄与车轮碾压石板的声响。两淮制置使一行人终于抵达,旌旗猎猎,仪仗森然。随行士族代表皆披锦袍,谈笑风生,目光却不时扫向庄园深处的试验田。
陈墨亲自迎出门,脸上挂着一贯温润的笑容,拱手作揖:“大人一路辛苦,庄园虽简陋,但也备了些粗茶淡饭,聊表敬意。”
制置使年约五旬,须发斑白,神色沉稳:“陈少主不必多礼,朝廷此番前来,是为考察‘金穗稻’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可解江南饥荒之困。”
“自然。”陈墨微笑颔首,侧身引路,“请大人随我来。”
众人穿过回廊,步入田间小径。阳光洒在金黄的稻穗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几名农夫正在田边忙碌,见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
“这便是‘金穗稻’。”陈墨伸手示意,“抗倒伏、耐涝旱,亩产比寻常稻种高出三成。”
一名士族子弟皱眉打量:“听上去倒是不错,可惜……”他顿了顿,语气略带讥讽,“纸上谈兵罢了。”
陈墨不动声色:“诸位若不信,不妨亲手割几株试试?”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几名士族代表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有人上前,拔出佩刀便要砍下几株稻穗。
就在此刻,一阵异样的风掠过稻田,夹杂着一丝火药的气息。
慕容雪猛然抬头,眼中寒芒乍现。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猛地踏前一步,一脚踹飞那名正欲动手的士族子弟。
轰——!
一声巨响撕裂空气,火光冲天而起。原本安静的稻田边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热浪翻滚,泥石四溅。
“刺客!”不知是谁惊叫一声,人群顿时大乱。
陈墨却未慌张,反而迅速后退几步,右手探入袖中,按下腰牌上的机关。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稻田四周的竹制陷阱瞬间启动,几根锋利的竹矛破土而出,精准刺穿了火药桶旁的身影。
那人身形踉跄,脸上蒙着黑巾,胸口插着半截竹矛,鲜血汩汩涌出。他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慕容雪一把抓住衣襟,狠狠摔在地上。
“想跑?”她冷笑一声,脚尖踩住刺客手腕,另一只手抽出短刃抵住其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刺客剧烈喘息,嘴角溢血,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陈墨缓步上前,蹲下身,从刺客怀中搜出一封信件。展开一看,竟是用突厥文字写成的密令,内容直指“毁稻计划”。
他缓缓合上信纸,抬头望向远处的制置使,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人,您都看到了。”
制置使面色凝重,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此事,本官会如实上报。”
混乱平息后,庄园恢复了短暂的宁静。然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浮现。
刺客被押入禁室,由楚红袖亲自看守。她站在牢门前,手指轻抚义肢上的齿轮,眼神冷冽。
“你说,可汗要的是种子……不是你的命?”她低声重复刺客临死前的低语,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与此同时,书房内,陈墨正将一枚箭镞放在烛火上烘烤。金属表面浮现出一道荧光纹路,赫然是草原部族的标记。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完颜玉昨日呈上的铜牌,以及耶律楚楚传来的鹰羽密信。
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
窗外,风又起。
稻田中的余烬仍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焦土的气息。远处山林间,一只金雕盘旋而上,消失在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