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初秋,轧钢厂的门卫室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气。傻柱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捏着副缺了角的象棋,正对着棋盘琢磨下一步。窗台上的茉莉开得正好,是他特意从家里移栽过来的,绿油油的叶子衬着洁白的花瓣,给这灰扑扑的小屋添了几分生气。
“柱子叔,该换岗了。”年轻的保安小李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刚烤好的白面馒头,“我妈蒸的,给您尝尝。”
傻柱抬起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堆。他比退休前胖了些,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是两鬓已经花白,看着倒比实际年龄沉稳许多。“放那儿吧,谢你妈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搪瓷缸,“刚泡的茶,你也喝点。”
小李放下馒头,眼睛瞟向棋盘:“柱子叔,又跟自己下棋呢?林主任说您这棋艺,厂里没几个人能比。”
“他那是抬举我。”傻柱拿起一颗“马”,轻轻放在棋盘上,“以前在四合院,跟老易、老阎他们瞎琢磨,哪算什么棋艺。”提到四合院,他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退休前,傻柱在汽修厂干到了老师傅,一手修车的本事没的说。林建军知道他闲不住,特意跟厂办打了招呼,让他来门卫室帮忙,活儿不重,每月还有三十块钱补贴,够他和老伴零花。女儿槐花去年考上了师范学院,成了家里第一个大学生,每次写信回来都叮嘱他“少抽烟,多锻炼身体”,这日子过得踏实又顺心。
正说着,林建军提着个工具箱从外面进来,工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看样子刚从车间出来。“老傻,又在摆你的残局?”他笑着走过去,拿起那颗被吃掉的“帅”,“这步棋你输了,应该跳马保帅。”
傻柱抬头看他,嘴角咧开个朴实的笑:“就你能耐。”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张椅子,“坐会儿?刚泡的茶还热乎。”
林建军坐下,拿起搪瓷缸喝了口,茶味醇厚,是傻柱托人从老家带来的毛尖。“槐花放假没?上次说想让她来厂里实习,学学机械制图,将来当老师也能教孩子们点实用的。”
“下周末回来。”提到女儿,傻柱的语气里带着骄傲,“这丫头随她妈,细心,学啥都快。昨天还写信说,想跟你家卫国讨教讨教,说他那本半导体的书太难懂。”
“卫国这阵子在忙项目,等他回来让他俩见见面。”林建军放下茶缸,看着棋盘上的残局,“想起以前在四合院,你总说下棋得‘勇’,现在倒学会‘稳’了。”
傻柱笑了,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棋子:“人老了,没那么大火气了。以前总觉得争强好胜才叫本事,现在才明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比啥都强。”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前阵子去街道办事,碰见秦淮茹了,在社区食堂择菜,看着还行,就是腰不好,总佝偻着。”
“她那是年轻时累的。”林建军想起秦淮茹当年为了拉扯贾梗,没少干重活,“街道说她现在踏实,食堂的活儿干得挺好,也算有个归宿。”
“许大茂呢?”傻柱突然问,眼睛盯着棋盘,像是不经意提起。
“听说在福利院,不大好。”林建军说得平淡,“右边身子瘫了,话也说不清楚,就剩口气了。”
傻柱沉默了半晌,拿起那颗“卒”,慢慢往前挪了一步:“也是个可怜人,就是太能作。”他年轻时跟许大茂斗了半辈子,恨得牙痒痒,可真听到这消息,心里竟没什么快意,只剩点说不清的唏嘘。
“都过去了。”林建军拿起“炮”,吃掉对方的“象”,“四合院早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阎三大爷把耳房收拾得挺像样,天天算他那点房租,乐呵着呢。他三小子解旷也考上大学了,学机械,跟卫国一个专业。”
“真的?”傻柱眼睛一亮,“那老阎可算熬出头了。以前总说‘算计不如实干’,现在信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从四合院的老槐树聊到厂里的新变化,从当年的批斗会聊到现在的技术服务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棋盘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温暖的剪影。
小李进来换岗时,看见两人正对着一盘残棋笑得开心,忍不住打趣:“柱子叔,林主任,您俩这哪是下棋,分明是忆苦思甜呢。”
“你小子懂啥。”傻柱笑骂道,却把棋盘往旁边挪了挪,“走,回家给你婶子交差去,晚了又该念叨我了。”
林建军看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想起当年那个冲动莽撞的傻柱,想起他为了秦淮茹跟人打架,想起他在锅炉房默默拉煤的日子,再看看现在这个平和稳重的老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岁月真是最好的打磨石,把年轻时的棱角磨平,也把曾经的恩怨冲淡。
傻柱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下周末来家里吃饭,你嫂子炖肉,让槐花跟你学学,咋才能考上清华。”
“行。”林建军笑着点头,“我带瓶好酒,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傻柱走后,林建军坐在藤椅上,看着那盘没下完的棋。阳光移过棋盘,照亮了那颗孤零零的“帅”,像极了当年的四合院——曾经挤满了人,充满了争吵与算计,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下回忆,却在时光的沉淀里,透出几分难得的温情。
他想起系统之前的提示:“人际和谐度达到峰值,过往矛盾彻底消解。”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轰轰烈烈的清算,没有刻意为之的和解,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慢慢放下过去,珍惜眼前的安稳。
夕阳西下,工厂的汽笛声响了,悠长而有力。林建军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盘残棋,转身往车间走去。身后的茉莉花香随风飘散,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构成了一幅平凡却踏实的画卷——这大概就是生活最好的模样,有回忆可念,有当下可守,有未来可期。
而那些关于四合院的恩怨情仇,早已像棋盘上的落子,定了格,成了过往,只在偶尔的闲聊里被提起,带着几分释然,几分唏嘘,最终化作一声“都过去了”,消散在温暖的晚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