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的春节刚过,轧钢厂技术科的会议室里就坐满了人。二十多个年轻工人挤在长条木桌旁,手里都捧着崭新的笔记本,眼神里带着兴奋和紧张——这是林建军主导的“青年技术培训班”第一次开课,连厂长都特意过来讲了话,足见厂里对这事的重视。
林建军站在黑板前,手里捏着半截粉笔,看着底下这些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想起了三年前刚调回技术科的自己。那时车间里的设备积弊重重,懂技术的老工人要么退休,要么被下放,年轻人大多只会按规程操作,遇到故障就手忙脚乱。他当时就想,得赶紧培养接班人,不然这些宝贝设备早晚得被折腾坏。
“今天咱们不讲大道理,就说一个事——”林建军在黑板上写下“公差”两个字,粉笔末簌簌落在他的工装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加工零件要有公差?”
底下立刻有人举手。是维修组的小马,以前是造反派宣传员,现在整天抱着技术书啃。“林主任,我知道!因为机器不可能做到绝对精准,留公差就是给误差留点余地!”
“不全对。”林建军笑着摇头,拿起一根粉笔在指间转了转,“更重要的是,不同零件的公差要求不一样。比如拖拉机的齿轮,差0.1毫米没事;但咱们军工零件,差0.001毫米就是废品。这就像人穿衣服,棉袄松点紧点都行,可手表里的齿轮,大一点就装不进去。”
这个比喻让年轻人都笑了起来。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有人开始小声讨论,连最腼腆的女工小李都忍不住问:“林主任,那怎么才能保证公差合格呢?”
“问得好。”林建军走到墙角的工具箱旁,拿出一个磨损的百分表,“这就需要咱们手里的家伙——量具。但光会用还不够,得知道它的原理。比如这个百分表,指针每转一格是0.01毫米,为什么是这个数?因为里面的齿轮传动比是100:1……”
他一边讲,一边拆开百分表,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齿轮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原本枯燥的机械原理,经他一讲,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这个培训班,是林建军争取了半年才办起来的。起初有人反对,说“现在还搞技术培训,是搞修正主义”,但张厂长力排众议:“厂子要发展,没有技术人才就是空谈!小林想办,就让他办,出了问题我担着!”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意识里轻响,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检测到“青年技术培训班”启动,符合“技术火种传承”策略。】
【奖励“技术科人才培养计划”:包含分阶段课程设置(基础理论→实操训练→故障诊断)、师徒结对机制、考核晋升标准,可显着提升培养效率。】
林建军的脑海里瞬间清晰起来:第一阶段三个月,主攻《机械制图》《金属材料学》,每周三次理论课;第二阶段四个月,在车间实操,每人负责一台机床的日常维护;第三阶段三个月,跟着老师傅处理复杂故障,最后通过“独立修复一台设备”才算结业。最关键的是师徒结对——让技术科的老工程师每人带两个徒弟,手把手教,出了问题师徒共担责任。
“从下周开始,咱们实行师徒制。”林建军宣布了计划,指着坐在后排的郑师傅,“郑师傅带小马和小王,他擅长修铣床,你们俩跟着学,保准能出师。”
郑师傅笑着摆手:“小林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啊。”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满是期待——老工人都盼着手艺能传下去,只是前几年风声紧,没人敢提。
“周师傅带小李和小张。”林建军继续安排,“周师傅的‘听声辨损’是绝活,你们可得好好学。”
被点到名的年轻人都激动地站起来,向师傅鞠躬。会议室里的气氛热烈起来,连窗外路过的工人都忍不住探头看——这几年厂里净搞运动了,好久没见过这么认真学技术的场面。
培训班办得比林建军预想的还要顺利。年轻人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周末还主动来车间练手,没人叫苦。小马把以前贴标语的本事用在了记笔记上,字写得又快又工整,他整理的《公差与配合要点》成了班里的“抢手货”;小李性子慢,但手上功夫细,跟着周师傅学磨刀具,磨出的刀刃比机器加工的还光滑;最让人意外的是张建军(和林建军同名),以前是烧锅炉的,对机械一窍不通,却硬是靠着每天加班画图,三个月就赶上了进度。
有一次,车间的进口镗床出现“啃刀”现象,几个老技术员捣鼓了半天没找到原因。林建军让培训班的学员试试,小张大胆提出:“会不会是主轴轴承的预紧力不均匀?”
林建军眼睛一亮:“拆开来看看!”
果然,轴承座的三个固定螺丝松紧不一,导致主轴轻微倾斜。小张按照课上学的“对角紧固法”重新安装,镗床立刻恢复了正常。郑师傅拍着小张的肩膀:“行啊小子,比你师傅当年强!”
半年后,第一阶段考核,二十个学员全部通过,其中八人理论满分,五人实操满分。张厂长在全厂大会上给他们发了奖状,奖品是崭新的《机械工人切削手册》,封面上印着“工业学大庆”的字样,却被年轻人当成了宝贝。
【叮!】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第一阶段培训”超额完成,学员平均技术水平提升40%。奖励“典型故障案例库”:包含50种常见设备故障的原因分析、排除步骤、预防措施,附实物照片及受力分析图。】
林建军把案例库打印出来,装订成小册子发给每个学员。里面的案例都来自工厂实际,比如“冲床滑块卡顿”的解决步骤,配图展示了连杆磨损的细节;“车床主轴发热”的原因分析,用红笔标注了润滑脂的选择标准。年轻人拿着小册子,像得了武功秘籍,整天揣在怀里。
转眼到了年底,培训班进入第三阶段。林建军让学员独立负责设备维护,自己只在旁边指导。有次小马负责的铣床突然停机,他按照案例库的步骤排查,发现是电磁离合器的触点烧蚀,换上新触点后,机器立刻运转起来。“林主任,我搞定了!”小马兴奋地喊,脸上沾着油污,笑容却格外灿烂。
林建军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在一次次解决故障中慢慢成长,从学徒变成师傅,从被人带变成带人。他知道,这些年轻人里,将来肯定有人能超过自己,成为厂里的技术栋梁。
果然,几年后改革开放,轧钢厂搞技术革新,当年培训班的学员成了主力军:小马成了设备科科长,主导了第一条自动化生产线的引进;小李成了工具车间主任,她磨的刀具精度达到了军工标准;张建军则考上了大学,后来成了机械工程系的教授,经常回厂指导技术改造。
但这都是后话了。1974年的冬天,技术科的灯光总是亮到深夜。林建军和学员们围在机床旁,讨论着齿轮的模数,计算着轴承的间隙,偶尔传来一阵笑声,在寂静的厂区里格外清晰。
郑师傅路过,听见里面的动静,笑着对周师傅说:“小林这是给厂子栽树呢。咱们这代人老了,将来就靠这些年轻人了。”
周师傅点点头,望着窗户里晃动的人影,眼里满是欣慰。他想起林建军刚进技术科时的样子,那个沉默寡言却手巧的年轻人,如今已经能撑起一片天,还带着一群孩子,把技术的火种,一点点传了下去。
林建军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只要这些年轻人还在学,还在练,还在琢磨那些齿轮和图纸,轧钢厂就有希望,国家的工业就有希望。这或许就是他能做的,最实在的事。
窗外的月光照在机床的导轨上,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林建军看着学员们专注的侧脸,心里一片安宁。技术的传承,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群人的接力。他跑完了自己的棒,现在,该把接力棒交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