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夏末的太阳像个烧红的烙铁,烤得轧钢厂的红砖围墙发烫。厂门口的宣传栏前围满了人,新贴的大字报墨迹未干,“打倒资产阶级技术权威”几个黑体字被红墨水圈住,格外刺眼。人群中,许大茂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臂上套着红袖章,正唾沫横飞地宣讲:“林建军这种人,表面上是技术骨干,实则里通外国,拿着国家的钱搞资产阶级那套!”
他身边的几个造反派跟着起哄,有人举着拳头喊口号,有人往墙上泼墨汁,场面乱糟糟的像锅煮开的粥。许大茂看着这阵仗,心里美得冒泡——自从加入“红卫兵战斗队”,他还是头回这么风光,尤其是把矛头对准林建军,更让他觉得出了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
“许师傅说得对!”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工人挤到前面,他是刚从农村插队回来的,对工厂的事一知半解,只知道跟着喊口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整天穿着干净工装,不像我们劳动人民!”
许大茂拍了拍他的肩膀,越发得意:“不光是穿着!他1963年跟苏联专家单独密谈半小时,还用俄语交流,这里面肯定有鬼!”他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煞有介事地念,“有人亲眼看见,他家里藏着外文图纸,还有苏联产的精密量具——这不是里通外国是什么?”
人群里炸开了锅。1960年代中苏关系破裂后,“苏联”两个字几乎成了禁忌,沾上就可能被打成“修正主义特务”。几个原本中立的工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往技术科方向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必须批斗他!”许大茂见火候差不多了,振臂高呼,“明天就开批斗大会,让他交代罪行!”
这阵仗很快传到了厂长办公室。张厂长捏着电话听筒,眉头拧成个疙瘩,听筒里传来党委副书记焦急的声音:“老张,许大茂他们把状告到区里了,说林建军是‘隐藏的特务’,区里让咱们给个说法!”
“放他娘的屁!”张厂长难得爆了粗口,把听筒往桌上一摔,“林建军是什么人我清楚!当年为了搞出炮钢配方,他在车间熬了三个月,差点把命搭上,现在倒成特务了?”
正说着,林建军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机油味——他刚从车间调试完机床回来。“厂长,我听说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透着一股沉静,“许大茂想批斗我,就让他批,我没做亏心事,不怕查。”
“你不怕?”张厂长站起身,指着窗外,“现在这群红卫兵红了眼,别说你跟苏联专家谈过话,就是多说句‘苏联机床精度高’都能被扒层皮!”他在屋里踱了两圈,突然停下脚步,“不行,得把你先挪个地方。”
林建军心里一动:“厂长的意思是……”
“党委晚上开扩大会议,我提议把你调到后勤维修组。”张厂长压低声音,“名义上是‘劳动锻炼’,实际上是避避风头。维修组都是老工人,靠得住,没人会找你麻烦。”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这是你这几年的军工项目获奖证明,党委会议上我会拿出来,谁想动你,先掂量掂量国家的损失!”
林建军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上“一等功”“国家机密项目”的字样,心里一热。这份证明他本想一直压在箱底,没想到关键时刻成了护身符。“谢谢厂长。”
“谢什么,我是为了工厂。”张厂长摆摆手,“你记住,到了维修组少说话,多干活,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许大茂跳得越高,摔得越狠,不用你动手,自有收拾他的人。”
傍晚的党委扩大会议开得火药味十足。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造反派代表拍着桌子要求“严查林建军”,许大茂作为“证人”,唾沫横飞地列举林建军的“罪状”:“……他还教育儿子学俄语,说‘以后搞技术用得上’,这不是培养修正主义接班人是什么?”
“许大茂!”张厂长把水杯往桌上一墩,水花溅了出来,“你说林建军里通外国,有证据吗?空口白牙污蔑国家功臣,你负得起责任?”他把林建军的获奖证明摔在桌上,“自己看!这是1964年他搞导弹制导零件的验收报告,上面有军区的章!你想批斗他,先问问军区同不同意!”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造反派代表看着文件上的红章,气焰矮了半截——他们敢闹工厂,却不敢碰军工项目的人,那可是“捅破天”的罪过。许大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想辩解,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袖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最后,党委投票决定:“林建军同志暂调后勤维修组劳动锻炼,期间不得安排任何批斗活动,其军工贡献予以肯定。”
消息传到车间时,林建军正在收拾工具。老王师傅凑过来,压低声音:“林主任,委屈你了。”
“不委屈。”林建军把游标卡尺放进工具箱,“能安安稳稳干活就行,在哪儿都一样。”他心里清楚,这是最好的结果——既避开了批斗,又没丢了技术岗位,张厂长这步棋走得稳。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一丝赞许:
【成功化解“批斗危机”,政治风险规避度提升至80%。】
【奖励“维修组特殊签到权限”:可在后勤车间触发隐藏技术奖励。】
【提示:许大茂未达目的,短期内可能采取更激进手段,建议加强个人防护。】
林建军点点头,把系统提示记在心里。他刚走出车间,就撞见了傻柱。傻柱挎着个工具箱,低着头往锅炉房走,看见林建军,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傻柱。”林建军喊住他。
傻柱停下脚步,搓着手说:“林……林师傅,我……”他早上被秦淮茹拉去看热闹,还跟着喊了两句口号,现在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以后少掺和许大茂的事。”林建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管好自己的家,别被人当枪使。”
傻柱红着脸点点头,快步走了。林建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傻柱本性不坏,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撺掇。
回到家时,苏岚正在给地窖加固。她把厚厚的木板钉在窖口,上面又铺了层煤渣,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煤堆。“听说你调去维修组了?”她直起身,额头全是汗。
“嗯,避避风头。”林建军帮她擦了擦汗,“张厂长保了我,没事。”他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说,特意提到许大茂的诬告,“这人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更小心。”
苏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红布包:“这是我今天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带在身上。”她知道林建军不信这个,但还是想求个心安。
林卫国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拿着个作业本:“爸爸,今天老师让写‘批判修正主义’的作文,我不会写。”
林建军接过本子,想了想说:“你就写‘要好好学习技术,为国家制造更先进的机器,打败修正主义’。”他不想让儿子过早卷入这些纷争,又不能违背学校的要求,只能找个折中的说法。
【叮!】
系统提示:【林卫国“政治敏感度”初步形成,符合特殊时期生存需求。奖励“青少年红色教育读本(技术版)”,可在学习中融入科技知识。】
林建军看着意识里的读本,上面用“革命故事”包装着基础物理知识,比如“红军造土炮”里讲抛射原理,“地道战”里讲杠杆结构,不由得笑了——系统总能想出最稳妥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林建军去后勤维修组报到。维修组在工厂最偏僻的角落,几排旧厂房里堆着报废的机床,十几个老工人坐在马扎上擦零件,气氛比车间里缓和多了。组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钳工,姓周,听说过林建军的名声,笑着说:“林主任屈尊来我们这儿,是给我们添彩了。”
“周师傅别叫我主任,叫我小林就行。”林建军递过去一支烟,“以后还得靠您多指点。”
老周接过烟,点上:“都是干活的,啥指点不指点。昨天许大茂那小子还来这儿煽风点火,让我们揭发你,被我骂回去了——真有本事就去搞技术,整天整人算什么能耐?”
林建军心里一暖。他知道,工人心里有杆秤,谁真心干事,谁投机取巧,看得门儿清。
他刚拿起扳手准备干活,就看见许大茂鬼鬼祟祟地在维修组门口张望,见林建军看他,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溜走了。
“别理他。”老周吐了个烟圈,“这种人啊,迟早栽跟头。”
林建军点点头,低下头开始拆卸一台报废的车床。阳光透过厂房的高窗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脸上,扳手转动的“咔咔”声在安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他知道,许大茂的批斗提案虽然失败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但他不慌。只要手里有技术,心里有底气,守住家人,守住底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维修组的车床虽然老旧,但照样能磨出精密的零件;日子虽然艰难,但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远处的广播里又响起了激昂的口号,林建军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打磨着手里的齿轮。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能安安稳稳地做个零件,或许就是最踏实的事。而许大茂那张扭曲的脸,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跳梁小丑再折腾,也挡不住机器转动的节奏,挡不住日子向前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