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天。四合院的青石板路被泡得发胀,踩上去能溅起半寸高的泥水。中院的老槐树下积了一汪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像一块摔碎的镜子。
东厢房里,易中海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盖着一床打了补丁的旧棉被。他的呼吸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停顿,枯瘦的手搭在被子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窗棂,把屋里的寂静衬得格外沉重。
这已经是他卧床的第三个月了。自从上次跟傻柱为赡养费闹翻,被林建军那句“该自己承担后果”怼得气血攻心,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咳嗽带血,浑身水肿,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傻柱……柱子……”他用尽力气喊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空荡荡的屋里没有回音,只有雨声在应和。他知道傻柱不会来——那个被他算计了大半辈子、指望用来养老送终的徒弟,早就搬离了四合院,在汽修厂当学徒,听说上个月还娶了个带孩子的寡妇,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吹得易中海打了个寒颤。阎埠贵背着个药箱走进来,手里拿着包草药,算盘在胳膊底下晃悠。“老易,该喝药了。”他把药包放在桌上,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桌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剩着小半碗没喝完的稀粥,已经结了层皮。
易中海眨了眨眼,算是回应。这三个月,多亏了阎埠贵偶尔来送药,虽然每次都会念叨着“亲兄弟明算账”,把药钱记在小本子上,但总比没人管强。他想开口说句谢谢,喉咙里却像堵着棉花,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阎埠贵把草药倒进锅里,在煤炉上熬着,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院里的事:“贾家那老婆子瘫得更厉害了,秦淮茹天天去郊外挖野菜,瘦得像根柴火棍……许大茂前两天被派出所抓了,说是又在外面造谣,幸好没牵扯到咱们院……”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用铅笔头在上面划着:“这是这个月的药钱,一共七毛五,记上了啊,等你好了再还。”其实他心里清楚,易中海怕是好不了了,这笔账多半要成坏账,但记账的规矩不能破——这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的信条。
药熬好了,阎埠贵倒在碗里,吹了吹,端到炕边:“来,趁热喝了。”他想扶易中海起来,刚一碰,老人的身体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嘴角溢出了点血丝。
“唉。”阎埠贵叹了口气,把碗放在一边,“你说你图啥呢?一辈子算计,临了落得这么个下场。”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易中海听,“要是当初别总想着算计傻柱那点养老钱,跟林建军处好关系,现在也不至于……”
易中海的眼睛动了动,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悔意。他想起林建军刚搬来时,自己还想拿捏这个“年轻人”,后来见他技术厉害、为人强硬,又想拉拢他给自己养老,被人家不软不硬地拒了。要是那时候能放下身段,或许……或许现在能有人端碗热汤?
雨下得更大了,院门外传来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三大爷!您在家吗?贾大妈她……她又发烧了……”
阎埠贵应了一声,对易中海说:“我去看看,你自己先歇着,药凉了记得热一热。”他拿起药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易中海已经闭上了眼睛,胸口起伏得更微弱了。
秦淮茹站在雨里,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怀里抱着个破布包,里面是刚挖的野菜。“三大爷,您给看看吧,老太太烧得直说胡话。”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阎埠贵皱眉:“我哪会看这个?上次给你的草药呢?”
“喝完了……”秦淮茹咬着嘴唇,“我实在没钱买了,您能不能……”
“我可没钱。”阎埠贵打断她,算盘打得噼啪响,“我给老易买药都快赊账了,你还是去街道问问吧。”他绕过秦淮茹,快步往中院走,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把易中海的药钱要回来,不然真成死账了。
天黑透的时候,雨终于小了点。傻柱骑着辆半旧的自行车回四合院,车后座上绑着个点心匣子——今天是他新婚妻子的生日,他特意回老院拿点东西。刚进中院,就看见阎埠贵站在东厢房门口,脸色凝重。
“三大爷,咋了?”傻柱跳下车,心里咯噔一下。
阎埠贵指了指屋里:“你自己进去看看吧,老易他……怕是不行了。”
傻柱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屋里没点灯,借着窗外的微光,他看见易中海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他走过去,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指尖冰凉——已经没气了。
“师父……”傻柱的声音哽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教他手艺的师父,就算后来闹翻了,心里总还有份情分。他想起小时候,易中海总把舍不得吃的白面馒头偷偷塞给他,想起自己结婚时,老人偷偷塞给他五块钱……
“什么时候的事?”傻柱问,声音沙哑。
“刚才我来看,人就没气了。”阎埠贵叹了口气,“走得挺安详,没遭罪。”他看了看傻柱手里的点心匣子,又看了看炕上的易中海,心里的算盘停了——这下,药钱彻底要不回来了。
傻柱蹲在炕边,默默地烧了壶水,给易中海擦了擦脸和手。老人的脸瘦得脱了形,皱纹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药渣。傻柱看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老人冰冷的手背上。
“对不起……师父……”他哽咽着说,“我不该跟您吵架,不该不管您……”可他心里清楚,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离开——那时候的他,已经被贾家拖得喘不过气,根本没能力再养一个老人。
第二天一早,街道办事处的人来了,给易中海盖上白布,抬上了板车。院里的人都站在门口看着,没人说话。秦淮茹抱着贾梗,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阎埠贵拿着小本子,站在一旁,像是在计算着什么;许大茂躲在西厢房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傻柱跟在板车后面,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易中海写的遗嘱,把东厢房留给了他,条件是让他“风光大葬”。可傻柱兜里只有几块钱,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最后只能跟街道申请了个最便宜的薄皮棺材。
出殡那天,天放晴了。傻柱一个人拉着板车,往火葬场走。路过厂外平房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他知道林建军不在家,苏岚一个女人家,没必要让她掺和这些事。
苏岚是从联防队员嘴里听说易中海去世的消息的。她正在给林卫国缝棉衣,听到消息时,手里的针线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缝起来,动作没什么变化。
“妈妈,易大爷死了?”林卫国仰着脸问,手里拿着林建军寄来的机械模型,“就是那个总爱摸我头的老爷爷吗?”
“嗯。”苏岚点点头,把最后一针缝好,打了个结,“人老了,总会走的。”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二十块钱和两条白布,“卫国,跟妈妈去趟四合院,给易大爷送个花圈。”
四合院的东厢房已经空了,门上贴着封条。苏岚把花圈放在门口,白纸上写着“邻里林建军、苏岚、林卫国敬挽”。她没进去,也没跟院里人打招呼,放下花圈就带着卫国离开了。
走在巷口时,苏岚回头看了一眼。阳光照在四合院的灰瓦上,亮得有些刺眼。那个曾经被易中海牢牢掌控、算计来算计去的院子,如今只剩下几个各怀心思的人,像一盘下到残局的棋。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苏岚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
【检测到“四合院核心人物”易中海离世,“训禽”计划阶段性成果确认:旧有利益格局瓦解,潜在冲突源减少。】
【奖励“人情往来应对指南”(简易版),可有效处理街坊邻里关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苏岚看着那本虚拟指南,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易中海的死,不仅仅是一个老人的离去,更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四合院的天,要变了。
傍晚,苏岚给林建军写信,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句:“易大爷走了,我让卫国去送了花圈。院里很平静,勿念。”她没写傻柱的愧疚,没写秦淮茹的落魄,也没写阎埠贵的算计——这些都不重要了。
窗外的夕阳把云彩染成了金红色,像一幅温暖的画。林卫国在院子里玩着齿轮模型,嘴里哼着学校教的儿歌。苏岚看着儿子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工厂的烟囱,心里清楚,不管四合院怎么变,她和林建军要做的,始终是守好这个家,守好心里的那点光。
而在千里之外的三线工地,林建军收到信时,正在灯下绘制零件图纸。他看着那句“院里很平静”,笔尖在纸上停顿了片刻,随即继续画下去。易中海的结局,他早有预料——一个把算计当日子过的人,终究会被算计反噬。
他在回信里写道:“知道了。人各有命,不必介怀。照顾好自己和卫国,等我回来。”写完,他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又拿起笔,在图纸上标注出一个关键尺寸——那里,才是他该专注的地方。
夜色渐深,三线工地的帐篷里亮起了点点灯火,像撒在山里的星星。林建军放下笔,走到帐篷外,望着满天繁星,心里一片清明。旧的故事结束了,新的考验还在等着,他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