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四合院的青砖地,许大茂缩着脖子站在中院门口,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搪瓷缸。他刚从劳教所出来,身上还穿着那套灰扑扑的囚服,袖口磨烂了边,露出冻得发紫的手腕。头发像一蓬乱草,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东厢房的方向——那是林建军家以前住的耳房,现在空着,苏岚带着孩子搬到了厂外的平房。
“哟,这不是许大茂吗?出来了?”阎埠贵背着个竹筐从外面回来,筐里装着捡来的煤渣,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算盘珠子在袖子里飞快地拨了两下。他心里掂量着这人会不会又惹事,犯不着跟劳改释放犯搭话,嘴上却没停,“回来就好好过日子,别再瞎折腾了。”
许大茂没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像被砂纸磨过的冷笑,径直往自己那间西厢房走。门锁早就被撬了——他劳教期间,家里的东西被贾张氏偷偷拿去换了粮票,现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木床和堆在墙角的杂物,窗纸破了个大洞,寒风灌进来呜呜作响。
他往床上一坐,床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劳教所的日子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每天扛石头修水渠,吃不饱饭,还得被管事的呼来喝去。这一切,他都归咎于林建军——要不是当年林建军让保卫科抓了他诬告的现行,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林建军……苏岚……”许大茂咬着牙念这两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等着,我不好过,谁也别想舒坦!”
他在屋里待了三天,除了去街道领那点救济粮,几乎不出门。但眼睛没闲着,每天趴在破窗后面,盯着院门口的动静,像一头潜伏的狼,等着猎物出现。他知道林建军去了三线,现在家里只有苏岚和那个小崽子,这正是他报复的好机会。
第四天清晨,许大茂揣了个窝窝头,悄悄溜出了四合院。他记得苏岚在轧钢厂医务室上班,厂外平房的位置还是以前跟傻柱闲聊时听来的。他想先去踩踩点,看看那娘们儿有没有什么把柄可抓——最好是能抓到她“生活作风”的问题,或者发现林建军藏了什么“黑材料”,这样一举报,保管让他们家永无宁日。
厂外的平房区规划得整整齐齐,每排房子前都有个小院。许大茂躲在一棵老槐树下,远远看见苏岚送林卫国去托儿所,手里拎着个军绿色的布包,步伐轻快却警惕,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穿的棉袄虽然旧,但浆洗得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跟这破败的冬天格格不入。
等苏岚走远了,许大茂猫着腰溜到平房后墙根。墙头上插着的钢筋闪着寒光,他试着推了推院门,锁得死死的,门缝里能看见院里新砌的石墙。“这娘们儿倒挺精。”他啐了口唾沫,心里更气了——连个女人都防着他,这世道真是没他的活路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大茂成了平房区的“幽灵”。他每天天不亮就去蹲守,看苏岚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买菜,什么时候接孩子。他发现苏岚几乎不跟邻居说话,下班就回家锁门,周末也只带孩子去工厂的阅览室,简直像个活在套子里的人。
“肯定有鬼。”许大茂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说不定林建军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这娘们儿守着。”他开始琢磨着怎么混进去——要么半夜撬锁,要么趁苏岚出门时溜进去,哪怕翻到一张纸,也能编出点罪名来。
这天傍晚,苏岚接卫国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雪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从后墙根一直延伸到门前,脚印的尺码明显是男人的,而且在门锁处徘徊了很久。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林建军临走前的嘱咐,转身就把卫国紧紧搂在怀里,眼睛快速扫过四周。
【叮!】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界面上弹出一行警告:【检测到可疑人员多次窥探,足迹分析匹配“许大茂”特征,危险等级:中。建议:立即向辖区派出所备案,申请重点关注。】
苏岚的心跳得厉害,但脸上没露半点慌张。她不动声色地打开门,把卫国推进屋,反手锁好门,然后从窗缝里往外看——果然,老槐树下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正是许大茂那标志性的佝偻背影。
“妈妈,那人是谁呀?”卫国扒着窗户问,小脸上满是好奇。
“是个迷路的叔叔。”苏岚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平稳,“妈妈去趟派出所,很快回来,你在家乖乖的,锁好门,谁敲门都别开。”她从保险柜里拿出那张保卫科给的“紧急联系人”名单,揣进怀里,又把剪刀藏在袖口,快步出了门。
辖区派出所的王警官正在整理档案,见苏岚进来,连忙起身:“苏医生?有事吗?”他认识苏岚,知道她是林建军的爱人,林建军去三线前,保卫科特意打过招呼。
“王警官,我要备案。”苏岚把许大茂跟踪窥探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还拿出自己记的本子,“这是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今天的脚印我也留着没动。”
王警官皱起眉头,在本子上记着:“许大茂?那个劳教释放犯?他刚回来没几天就不安分?”他拍了拍苏岚的肩膀,“你放心,我们马上派人去看看。另外,给你家挂个‘重点保护户’的牌子,再让联防队多巡逻几趟。”
当天晚上,两个穿着军大衣的联防队员就出现在平房区,手里拎着木棍,在苏岚家周围转了好几圈。许大茂躲在暗处看得真切,心里骂了句“晦气”,只能悻悻地回了四合院。
可他没死心。过了两天,他听说街道要统计“外来人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跑到街道办事处,找到负责统计的干事,装作不经意地说:“我跟你们反映个事,那个林建军家,是不是藏了什么人啊?我好几次看见陌生男人进他家……”
干事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一听这话就警惕起来:“你说清楚点,什么陌生男人?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傍晚,”许大茂信口胡诌,说得有鼻子有眼,“一个穿干部服的,进了门半天没出来,保不齐是搞什么投机倒把呢……”
干事把他的话记下来,转头就汇报给了派出所。王警官一看就知道是诬告——苏岚的备案里写得清清楚楚,除了上班接孩子,几乎不出门,哪来的陌生男人?但这事不能不查,得让许大茂知道诬告的后果。
第二天一早,王警官带着两个民警直接闯进了四合院,把正在啃窝窝头的许大茂堵了个正着。“许大茂,跟我们走一趟。”王警官亮出传唤证,“有人举报你诬告陷害,散布谣言。”
许大茂吓得手里的窝窝头都掉了,脸瞬间惨白:“我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王警官冷笑一声,“苏岚家有联防队盯着,进出都有记录,你说的那个‘陌生男人’在哪?再敢胡说八道,就按‘现行反革命’处理,让你再回劳教所待几年!”
这话像一把锤子砸在许大茂心上,他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民警把他带到派出所,没关他,却让他写了份“悔过书”,还在街道公告栏贴了三天。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如何捏造事实诬告苏岚,最后盖着派出所的红章,格外刺眼。
阎埠贵路过公告栏时,特意停下来看了看,算盘打得噼啪响:“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好了,全街道都知道他是个诬告犯,以后谁还敢理他?”他摇摇头,加快脚步往家走——还是离这种人远点好,省得沾一身骚。
秦淮茹去打水时也看见了,她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水桶里浑浊的水,又抬头望向厂外平房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她现在总算明白,林建军和苏岚不是好惹的,许大茂这是自讨苦吃。只是不知道,这院子里的日子,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苏岚是从同事嘴里听说许大茂被警告的事的。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刚领的药放进药箱,心里踏实了不少。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宁,许大茂这种人,就像墙角的野草,只要没彻底除根,总有一天还会冒出来。
晚上给林建军写信时,苏岚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提许大茂的事,只说:“家里都好,派出所很照顾,卫国今天在托儿所得了小红花。你安心工作,注意身体。”
写完信,她走到保险柜前,摸了摸冰冷的柜门。里面的技术笔记和房产证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沉睡的战士。苏岚轻轻说了句:“放心吧,我守得住。”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这次下得很大,很快就把地上的脚印都盖住了。四合院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许大茂那间西厢房还亮着昏黄的煤油灯,灯光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像一个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许大茂坐在破床上,手里捏着那份被退回来的“悔过书”,眼睛里的阴鸷像化不开的墨。他没哭,也没骂,只是死死盯着墙上的一个破洞,像是在策划着什么更阴暗的勾当。他知道,明着来不行,那就来暗的——总有一天,他要让林建军和苏岚,付出血的代价。
夜渐渐深了,平房区的联防队员换了岗,脚步声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响。苏岚把卫国的被子掖好,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才回到床上躺下。黑暗中,她的手始终握着那把剪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她知道,只要她醒着,这个家就安全,远方的那个人,就能安心把技术搞下去。这道家庭防线,她必须守得严严实实,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