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明媚,厂区里的老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车间外的空地上,工人们趁着午休时间,用粉笔在地上画着草图,讨论着技术难题,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钢铁和春天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
林建军的试制车间里,多了两个年轻的身影。一个叫赵小刚,十六岁,是附近农村来的,黝黑瘦小,眼神却像山里的狼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另一个叫刘卫国,十八岁,城市户口,读过初中,识文断字,却有些腼腆,拿着锉刀的手总在发抖。
这是林建军特意从新招的学徒里挑的。赵小刚动手能力强,悟性高,就是没文化;刘卫国理论基础好,却缺乏实践经验。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正好互补。
“拿着,先练锉平面。”林建军把两块废钢坯放在工作台上,递给他们每人一把锉刀,“要求:平面度0.1毫米,垂直度0.2毫米,明天这个时候我检查。”
赵小刚接过锉刀,掂量了两下,学着林建军平时的样子,吭哧吭哧地锉了起来,铁屑飞溅,却没个章法,锉出来的面歪歪扭扭。
刘卫国则小心翼翼地拿着锉刀,对着钢坯比划了半天,迟迟不敢下刀,额头上很快就渗了汗。
林建军没催,只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机械工人基础知识》,时不时翻两页,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两个孩子。
【叮!】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开启“技术传承”行为,触发“育人”任务。】
【任务目标:在三个月内,使赵小刚、刘卫国掌握中级钳工基础技能,独立完成简单零件加工。】
【任务奖励:“机械加工工艺标准化指南”;“青年学徒培养手册(1954年版)”;“厂内威望值+100”。】
林建军心里微微点头。系统的奖励很实用,工艺标准化正是目前车间最缺的,有了指南,能减少很多因操作不规范导致的废品。
“林师傅,这样对吗?”赵小刚锉了半天,见钢坯还是坑坑洼洼,忍不住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沾了铁屑,像只花脸猫。
林建军走过去,拿起他的锉刀,演示着说:“锉刀要放平,手腕用力,不是胳膊。你看,这样顺着一个方向走,用力均匀,才能锉出平面。”他的手腕轻轻摆动,锉刀在钢坯上留下均匀的痕迹,铁屑像碎雪一样簌簌落下。
赵小刚看得眼睛发直,喃喃道:“原来不是使劲就行啊……”
“使劲是蛮力,巧劲才是功夫。”林建军把锉刀还给他,“慢慢来,先练手感,每天锉两个小时,一个月后我检查。”
另一边,刘卫国拿着卡尺,对着自己锉的钢坯反复测量,脸涨得通红。他理论学得好,知道平面度的标准,可手上就是不听话,越急越出错。
“林师傅,我……我怎么总达不到要求?”刘卫国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在家是独苗,没吃过这种苦头。
林建军拿起他的工件,用粉笔在不平的地方做了标记:“你不是技术问题,是心态问题。太想做好,反而紧张,手就不稳了。这样,你先别用卡尺,闭着眼睛锉,凭感觉找平面,什么时候能摸出高低了,再用工具量。”
“闭……闭着眼睛?”刘卫国愣住了。
“试试就知道了。”林建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技术这东西,既要懂理论,更要信手感,两者得合上拍。”
两个学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拿起锉刀,车间里又响起了“沙沙”的锉削声,节奏比刚才沉稳了许多。
林建军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翻开系统奖励的“青年学徒培养手册”。里面详细记录了1950年代苏联和德国的学徒培训体系,从基础工具使用到复杂零件加工,分阶段设置了明确的目标,甚至还标注了如何根据学徒的性格调整教学方法——比如对赵小刚这种实践型的,要多让他动手尝试;对刘卫国这种理论型的,要先帮他建立信心。
“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林建军笑着自语,把手册里的阶段目标抄下来,贴在车间的公告栏上,标题是“学徒成长计划”。
这一幕被路过的李师傅看在眼里。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皱着眉看了半天——自从上次贾东旭闹事,他就没怎么跟林建军说话,心里总觉得这年轻人太“顺”,少了点老工人的“沉淀”。可看着公告栏上清晰的计划,再看看两个学徒认真的样子,他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林建军每天提前半小时到车间,给两个学徒开“小灶”:早上教理论,从金属材料的性能到量具的使用原理;中午练实操,他站在旁边,手把手纠正姿势;晚上留作业,让他们画零件图,巩固当天的内容。
赵小刚进步飞快,手上的茧子磨破了一层又一层,却从喊过一声累,锉出来的平面越来越平整,连李师傅路过时都忍不住多瞥两眼,心里暗赞“这小子是块好料”。
刘卫国则慢慢克服了胆怯,他把理论知识用到实践中,总能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比如他算出的“最优锉削角度30度”,比传统的45度更省力,还能提高精度,林建军当即在车间推广,让老工人们都觉得“这学生娃有点东西”。
这天下午,车间接到一个急活:军工订单需要一批配套的小零件,精度要求高,工期紧。林建军把图纸分给两个学徒,让他们试着加工样品。
赵小刚拿着图纸,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圆弧怎么锉啊?看着就难。”
刘卫国也犯了愁:“公差只有0.05毫米,咱们的量具能测准吗?”
林建军没直接教方法,而是把他们带到废品堆前,指着一堆报废的零件说:“你们看,这些都是我刚学工时锉废的,比你们现在要多十倍。技术就是从废品里练出来的,别怕错,大胆试。”
他拿起一块废钢坯,演示了圆弧锉削的技巧:“手腕要活,像揉面团一样,顺着圆弧的弧度走,眼睛盯着圆心……”
两个学徒看得入了迷,赵小刚忍不住拿起锉刀模仿,虽然一开始还是歪歪扭扭,但比刚才流畅了许多。刘卫国则在旁边画图计算,很快算出了不同弧度对应的锉削力度,给赵小刚当起了“参谋”。
夕阳西下时,两个粗糙却合格的样品摆在了桌上。赵小刚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刘卫国也红着脸,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不错,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比我当年强。”林建军真心称赞,拿起系统奖励的“精密量具校准方法”,“来,教你们校准千分尺,明天争取把公差控制在0.03毫米以内。”
这一幕,恰好被来送图纸的李师傅撞见。他站在阴影里,看着林建军耐心地给学徒讲解校准步骤,看着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讨论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刚当学徒时,师傅也是这样手把手教他认图纸、锉平面,心里那点最后的隔阂,像春雪一样消融了。
第二天一早,林建军刚到车间,就看到李师傅蹲在赵小刚旁边,拿着他的工件,用自己的老锉刀演示:“你这力度还是太匀了,圆弧收尾要轻,不然容易出毛刺……”
赵小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谢谢李师傅!”
林建军心里一暖,走过去笑道:“李师傅,您这是……”
“少废话。”李师傅站起身,脸有点红,梗着脖子说,“看这俩小子瞎琢磨着急,我搭把手。再说了,这军工订单要紧,不能耽误事。”
他顿了顿,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林建军:“这是我年轻时用的划线盘,精度高,给他们练手吧,总用车间那破玩意儿,练不出真本事。”
林建军接过划线盘,黄铜的手柄被磨得发亮,指针锋利如新,一看就是宝贝。他抬头看向李师傅,老人虽然还是板着脸,眼里却透着温和。
【叮!】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检测到“技术传承”产生辐射效果,李师傅放下偏见加入团队,完成“破冰”支线任务!】
【任务奖励:“李师傅的经验笔记”(含40年钳工实战技巧);“试制小组凝聚力+30”;科技报国积分+100。】
打开李师傅的笔记,里面用毛笔字写着密密麻麻的心得:“锉平面要‘三看’——看光线、看铁屑、看手感”“淬火后的钢材要‘冷锉’,否则易崩刀”……每一条都带着老一辈工人的智慧,比任何手册都实用。
“谢谢李师傅。”林建军真诚地说。
“谢啥。”李师傅摆摆手,“你说得对,一个人强不算强,大家都强,工厂才能发展。这试制小组,我也算一个。”
赵小刚和刘卫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有林师傅教理论,有李师傅传经验,这技术想不进步都难。
很快,车间里形成了奇特的景象:林建军带着刘卫国研究图纸参数,李师傅带着赵小刚打磨实操技巧,中午休息时,四个人围在一起,用粉笔在地上演算工艺方案,老的、少的、理论派、实践派,碰撞出越来越多的火花。
军工订单的配套零件按时交付,质检时合格率达到了98%,比预期高出五个百分点。厂长来视察时,看着整齐码放的零件,又看了看围在一起讨论的师徒四人,笑着对张科长说:“这才是咱们厂该有的样子!技术传帮带,人才辈辈出!”
林建军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一片明亮。他知道,技术传承从来不是简单的知识传递,更是一种精神的延续——从李师傅的老师傅,到李师傅,再到他和这两个年轻学徒,一代代工人把汗水洒在车间,把智慧刻在零件上,才撑起了国家工业化的脊梁。
夕阳透过高窗,给车间镀上了一层金边。林建军拿起卡尺,看着赵小刚和刘卫国新加工的零件,精度已经达到0.03毫米,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或许比攻克某个技术难关更有意义——他不仅造出了合格的钢管,更播下了技术的种子,等着它们在未来长成参天大树。
“走,今天我请客,食堂的红烧肉管够!”林建军合上卡尺,笑着说。
“好嘞!”赵小刚和刘卫国欢呼起来。
李师傅嘴角撇了撇,像是不屑,脚步却很诚实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少吃点,别耽误下午干活……”
车间的门慢慢关上,留下满桌整齐的工具和墙上那张越来越丰满的“学徒成长计划”,计划的最后一行,是林建军昨天刚加上的:“目标——三年内,培养出能独立完成军工零件加工的技术员。”
门外,春风拂过厂区,吹得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刚刚萌芽的传承,轻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