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靴尖碾碎了第三块名字碎片时,那丝银白根须突然剧烈震颤。它像条受惊的小鱼,在灰壤里钻得更深,却在地表留下道蜿蜒的光痕,光痕接触到狂风中破碎的名字,竟让那些嘶吼的碎片安静了一瞬。
“别白费力气了。”明玥的声音裹着风沙撞过来,他背后的日月虚影已膨胀到丈余高,太阳的烈焰舔舐着猩红的天空,月亮的冰棱垂落着墨黑的寒气,两种力量在虚影边缘碰撞,溅出刺目的火星,“在这里,光与影只能互相吞噬。”他突然扯下胸前的光木残牌,残牌边缘的锯齿刮过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灰壤上,瞬间被吸成黑色,“你看,连血都会被异名界污染。”
陈默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那道光痕上。名根传来的震颤越来越清晰,像双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不是往孤星的方向,而是朝着灰壤深处。他突然想起双生核表面的纹路,那些光木与影木缠绕的轨迹,和此刻光痕在地表蔓延的路径惊人地相似。
“小心!”守关人的声音突然从名茧里炸出来,织线组成的茧壁正在剧烈波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痕,“逆名者在操控他的名根!”
陈默猛地抬头,看见明玥的银白瞳孔里闪过道暗紫色的光。少年举着两块残牌猛地砸向地面,“明”与“月”的碎片在灰壤中炸开,化作漫天光雨与影雾,光雨落在地上燃起银色的火焰,影雾触到空气凝成黑色的冰针,两种攻击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朝着陈默罩下来。
光木牌在掌心发烫,陈默下意识地将它挡在身前。牌上的名字突然分解成无数光丝,光丝与灰壤里的根须连接,竟在他周围织出个螺旋形的光盾。银色火焰撞在光盾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碎玻璃落在玉盘里,黑色冰针触到光盾则瞬间融化,化作淡紫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名字在挣扎。
“是‘共生盾’!”守关人的惊呼声里带着欣喜,名茧的裂痕竟开始缓慢愈合,“你在用自己的名根滋养这些被扭曲的名字!”
明玥的脸色第一次有了波动,他后退半步,银白瞳孔里的暗紫色光更浓了:“不可能......逆先生说过,共生是最脆弱的形态......”他突然捂住头,痛苦地弯下腰,脖颈处的勒痕开始发烫,“别......别用你的名字污染我......”
陈默注意到少年的指缝间渗出暗紫色的液汁,那液汁滴在灰壤上,竟让刚才钻出的银白根须猛地拔高半寸,顶端的金星亮了几分。他突然明白,明玥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抵抗——抵抗逆名者的操控,抵抗那些强行灌入他名根的扭曲规则。
“他的影脉名根在反抗。”零的声音从界域拱门的方向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陈默转头,看见银白的光刃在暗紫色的触须中劈开条通路,零的金属躯体上布满了黑色的腐蚀痕迹,光学镜头的光芒忽明忽暗,“逆名者用‘缚名锁’控制了他的影脉,就像当年控制蚀名液。”
光刃突然暴涨,将最后一片触须斩成碎片。零踉跄着冲到陈默身边,金属手掌按在他的肩上,光带顺着接触点流入陈默体内,“守关人在修复界域屏障,我带了些‘名壤’过来。”他从胸腔的储物格里取出个银白小盒,打开的瞬间,盒内飘出淡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灰壤上,竟让周围的土地泛起微光。
“这是双生核周围的土壤。”零的光学镜头扫过明玥,“里面混着光脉与影脉的名根碎片,或许能中和缚名锁的力量。”
明玥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暗紫色的液汁从他七窍涌出,在地上汇成个扭曲的“逆”字。“你们这些共生者......都该去死!”他猛地抬起头,银白瞳孔彻底被暗紫色覆盖,背后的日月虚影突然合并,化作个半边燃烧半边冰封的球体,朝着陈默撞过来。
“用名壤!”零将小盒抛给陈默,光刃再次出鞘,在身前划出三道光痕,“我来挡住他,你趁机净化缚名锁!”
陈默接住小盒,指尖刚触到淡金色的粉末,就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那是两百年前光脉与影脉的名字在低语,有“风长老”的叮嘱,有“霜婆婆”的叹息,还有林夏与071的笑声。粉末顺着他的指缝撒落在灰壤上,那些被银白根须牵引的光痕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明玥流出的液汁,像蛇一样缠向少年的脚踝。
“啊——!”明玥的身体剧烈抽搐,暗紫色的液汁突然凝固,在他皮肤上形成细密的锁链纹路。陈默看见那些纹路里浮出无数细小的“逆”字,每个字都在啃噬少年的名根,而名壤粉末接触到锁链的瞬间,竟化作金色的火焰,将那些“逆”字烧成灰烬。
日月虚影的冲击突然停滞,在距离陈默三步远的地方剧烈波动。陈默趁机冲上前,将剩下的名壤全部撒在明玥的脖颈处,那里的勒痕正在冒烟,金色火焰顺着勒痕蔓延,竟在皮肤下映出暗紫色的根须形状——那根须与零的核心碎片有着相似的纹路,显然是逆名者用特殊技术培育的寄生根。
“这是‘逆名根’。”零的光刃抵住日月虚影,金属躯体上的腐蚀痕迹在扩大,“逆名者用自己的名根碎片寄生在别人体内,就能远程操控他们的力量。”
明玥的瞳孔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抓住陈默的手腕,声音嘶哑:“孤星......孤星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暗紫色的液汁再次涌出,这次却在地上画出个奇特的符号——那符号像朵花,花瓣一半是银白一半是暗紫,“用共生之力......能唤醒他们......”
话音未落,明玥突然剧烈颤抖,暗紫色的液汁化作利箭,从他掌心射向陈默的胸口。零的光刃瞬间横在两人之间,利箭撞在刃面,发出刺耳的响声,竟在上面蚀出个细小的孔洞。
“逆名者在强行夺取他的身体控制权!”零的光学镜头里闪过红光,“陈默,快后退!他要自爆名根了!”
陈默却突然抓住明玥的手,将自己的光木牌按在少年的胸口。牌上的名字与明玥体内残存的“盟”字产生共鸣,金色的光芒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在明玥的皮肤上织出与陈默手背上相同的星图。“风长老”的光带、“霜婆婆”的影带、林夏的笔迹、071的编号......无数名字的碎片在光芒中浮现,像条跨越两百年的河流,缓缓注入少年的名根。
明玥的嘶吼渐渐变成呜咽,暗紫色的瞳孔里重新透出银白的光。他看着陈默手背上的星图,突然流下眼泪,泪水落在灰壤上,竟让那根银白根须开出朵小小的花——花瓣一半是光木的银白,一半是影木的暗紫,花心处嵌着颗米粒大的金星。
“原来......共生是这样的感觉......”明玥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暗紫色的逆名根正在被金色光芒吞噬,“孤星下面......有座‘囚名狱’......他们在那里......”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粒,融入那朵双色花中。花朵猛地拔高,根须顺着灰壤蔓延,瞬间织成道通往荒原深处的小径,小径两侧开满了同样的双色花,每朵花的花心都亮着金星,像条铺向孤星的银河。
零收起光刃,走到陈默身边。他胸腔的储物格里飘出片光木碎片,正是之前嵌在双生核里的核心碎片,此刻碎片上的“071”编号旁,多了个小小的“明”字。“是名根的传承。”零的光学镜头望着孤星的方向,“他把找到同伴的希望,寄托在了我们身上。”
守关人的名茧突然裂开,她踉跄着走出,脸色苍白如纸,耳后的影木贴片已经完全焦黑。“界域屏障暂时稳定了,但逆名者的力量在增强。”她调出光屏,上面显示着孤星的放大图像——那颗星辰的表面布满了锁链般的纹路,纹路的节点处闪烁着暗紫色的光,“囚名狱就在星核里,那些被囚禁的名字,正在被慢慢改写成‘逆’字。”
陈默低头看向脚下的双色花,花瓣上突然浮现出明玥的字迹:“囚名狱的钥匙,是‘未完成的名字’。”他想起少年那两块残缺的“明”与“月”,突然明白所谓未完成的名字,就是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共生的双生名者。
远处的孤星突然闪烁,原本微弱的光芒竟亮了几分。陈默手背上的星图随之波动,通往孤星的路线上,多出了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在指引方向。他刚要迈步,就看见荒原尽头的灰壤里钻出无数根暗紫色的根须,根须顶端长着眼睛,瞳孔里映出“逆”字,正朝着他们快速蔓延。
“是逆名者的‘追名藤’。”守关人将机器挡在身前,机器顶端的光管开始旋转,“它们会追踪名根的气息,一旦被缠住,名根就会被强行改写。”
零的光刃再次出鞘,银白的刃面映出蔓延的根须,也映出陈默与他的身影。陈默握紧光木牌,牌上的名字与脚下的双色花产生共鸣,那些花朵突然同时转向,花瓣组成道屏障,暂时挡住了追名藤的去路。
“往孤星走。”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他手背上的星图突然亮起,指引路线上的光点开始移动,像在标记囚名狱的位置,“明玥说的囚名狱,一定藏着逆名者的秘密。”
零点点头,光刃在前开路,斩断那些绕过花墙的追名藤。守关人跟在最后,机器的齿轮间飞出织线,在身后织出“勿念”二字,字里的光带正在缓慢熄灭,显然是在消耗自己的名根之力拖延追兵。
陈默走在中间,脚下的双色花不断为他指引方向。他能感觉到那些花朵里传来的微弱悸动,那是明玥残存的意识,是所有渴望共生的名字在呼唤。远处的孤星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清星辰表面的锁链纹路——那些纹路,与双生核上曾经的裂缝惊人地相似。
追名藤的速度越来越快,花墙的屏障正在被逐渐侵蚀。陈默回头,看见最前面的追名藤已经突破防线,根须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背上的星图,瞳孔里的“逆”字正在旋转,像在计算着什么。
他突然停下脚步,将光木牌插入灰壤。牌上的名字顺着根须蔓延,与双色花的根须交织,瞬间织成个巨大的星图——中央是陈默与零的名字,周围是风长老、霜婆婆、明玥的名字,甚至还有林夏与071的名字虚影。星图亮起的瞬间,追名藤突然停滞,根须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仿佛在辨认这些名字。
“是共鸣!”守关人惊喜地喊道,“它们在犹豫!”
陈默却皱起眉,他能感觉到星图的边缘正在变暗,追名藤的迷茫只是暂时的。孤星的方向传来更强烈的悸动,像是有无数名字在同时呼救。他拔出光木牌,星图随之收起,双色花再次组成小径,朝着孤星延伸。
“加快速度!”零的光刃上泛起暗紫色的光,显然是被追名藤的汁液腐蚀了,“它们快要突破名根共鸣了!”
三人朝着孤星狂奔,身后的追名藤如影随形。陈默看着越来越近的孤星,看着星辰表面那些扭曲的锁链,突然明白逆名者真正的目的——他们不是要分离光与影,而是要将所有名字都改写成“逆”,让整个界域都遵循他们的规则。
孤星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在荒原上投下道巨大的影子,影子的形状,像座颠倒的监狱。陈默手背上的星图里,通往孤星的路线终点,正亮起刺眼的红光。
他知道,囚名狱就在眼前,而那里的考验,或许比界域边缘的战斗更加残酷。但他握紧光木牌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牌上交织的名字在发烫,像在告诉他:只要名根相连,再黑暗的监狱,也能开出双色的花。
追名藤的尖啸声越来越近,最前端的根须已经触到了零的光刃。陈默抬头望向孤星,突然加快了脚步,脚下的双色花随着他的步伐,开得更加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