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辙号的星花光翼掠过双生星的引力场时,陈默的指尖第一次在共鸣水晶上感到了滞涩。舷窗外,白星的银白山脉与黑星的暗紫平原正以潮汐般的节奏互相环绕,两星之间的陨石带泛着金属光泽,像串被星轨串起的项链。当白星的阳光与黑星的地光在陨石带相撞,会溅起赤金色的火星,落在光辙号的装甲上,灼出转瞬即逝的音符——那音符的纹路,像极了林夏留在实验室草稿纸上的批注。
“他们在互相‘偷’东西。”通讯器里的另一个陈默发来热成像图,白星山脉的矿洞里亮着暗紫的光点,黑星平原的温泉旁闪着银白的光斑,“光脉说影脉偷了他们的水晶矿,影脉骂光脉舀干了他们的温泉水。”
陈默的左眼穿透岩层,看见白星最深的矿洞里,影脉矿工正用银白水晶打磨矿镐,镐头刻着光脉的平安符文;黑星最暖的温泉边,光脉医者正用暗紫黑曜石炖煮草药,石锅内侧画着影脉的潮汐纹。而在两星地心连线的中点,有座贯穿陨石带的溶洞,洞壁上嵌着半白半紫的晶石,晶石里封存着两百年前的声波——那声波的频率,与林夏生前最爱的那首钢琴曲完全重合。
光辙号降落在白星的采矿平台时,陈默的靴底踩到了细碎的水晶渣。平台边缘的传送带上,银白水晶与暗紫黑曜石正交错流动,光脉矿工在分拣时,总会悄悄把嵌着黑曜石的水晶扔进影脉的料箱,影脉搬运工则会把裹着水晶砂的黑曜石推给光脉的熔炉。平台中央的指挥塔上,半面墙挂着光脉的采矿分布图,另一半贴着影脉的温泉管道图,两张图的接缝处,有人用赤金颜料画了朵双生花。
“这是‘共生矿道’的总控室。”一个光脉少年从指挥塔后转出来,他的工装裤膝盖处缝着暗紫补丁,安全帽上别着影脉的黑曜石徽章,“我叫昼,光脉的采矿工程师。”他调出全息投影,白星矿脉的三维图上,所有危险区域都用暗紫标记,“他们说影脉矿工私自开采核心矿脉,其实那些矿道是我们故意留的安全通道。”
话音未落,传送带上突然滚下来个影脉少女,她的发绳是用银白水晶链做的,腰间的工具包里露出半截光脉的测矿仪。“我是夜,影脉的温泉管理员。”她踢开脚边的黑曜石碎块,露出下面埋着的银白管道,“他们说光脉偷温泉水,其实这管道是我们接的,怕他们的熔炉温度过高炸膛。”
陈默的共鸣水晶突然剧烈震颤,总谱上的音符开始无序跳跃,银白与暗紫的音调里,凭空多了道清透的女声。他左眼的视线跟着那道声音飘向溶洞深处,看见个穿着白大褂的虚影正蹲在晶石前,手里拿着支光脉水晶笔,在影脉黑曜石板上写写画画——那是林夏的侧影,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赤金光芒里亮得像颗星。
“每天矿道爆破前都这样。”昼突然拽了拽夜的发绳,水晶链碰撞的声音里混着暗紫的声波,“光脉族长会站在矿洞口‘训斥’影脉越界,其实是在报爆破点的坐标;影脉首领蹲在温泉边‘咒骂’光脉浪费水源,其实是在通报地下水位的变化。”
夜反手敲了敲昼的安全帽,黑曜石徽章发出银白的回响:“就像现在,他们说‘影脉的矿镐会污染水晶’,其实是在提醒我们镐头该换了;我们喊‘光脉的熔炉会烤干温泉’,其实是在告诉他们管道该清淤了。”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巨响。陈默抬头,看见灰雾正顺着矿道裂缝涌进来,化作无数把金属钻头,钻向嵌着双生花晶石的洞壁。钻头与岩石摩擦的噪音里,藏着尖锐的嘲讽:“连自己人的尸骨都守不住,还敢谈共生?”
昼突然将手里的水晶炸药扔向夜,炸药外壳在半空裂开,露出里面的暗紫引信;夜猛地抽出腰间的黑曜石匕首,匕首划过水晶链,激起的银白火花精准点燃引信。当炸药在矿道入口爆炸,掀起的气浪里浮着赤金色的光粒,每个光粒里都裹着半段声波——合在一起,正是林夏生前未完成的那首《星尘赋》。
“那是……”陈默的喉咙突然发紧,共鸣水晶飞到他掌心,晶石里的虚影突然转身,林夏的眼睛在赤金光晕里亮起来,像两盏穿越时空的灯。她手里的水晶笔在黑曜石板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与总谱上缺失的音符完美重合。
“两百年前,她就是这么做的。”凌的青铜碎片突然投射出完整影像:光脉与影脉的第一次合作,正是林夏促成的。那时她站在溶洞里,左手握着光脉的共鸣水晶,右手攥着影脉的静默石,用自己的声波为两种能量搭了座桥,“所谓的矿脉,从来都是共生的血管。”
灰雾凝成的钻头突然停滞,赤金色的光粒在洞壁上织成防护网。昼和夜背靠背站在网前,昼的水晶矿镐与夜的黑曜石匕首交叉成十字,交叉点迸发的光芒里,林夏的虚影渐渐清晰,她抬手抚过共鸣水晶,总谱上的音符突然流畅起来,银白、暗紫与清透的女声交织成螺旋,钻进矿脉深处。
“下一段在‘记忆海’。”共鸣水晶上浮现出新坐标,坐标旁的注释是林夏的笔迹:“声波会记得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陈默的左眼穿透双生星的大气层,看见记忆海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光茧,光脉人的光茧里藏着影脉的信物,影脉人的光茧里裹着光脉的歌声。
“看来得去听听光茧里的‘悄悄话’了。”陈默的指尖抚过共鸣水晶上林夏的虚影,光辙号的星花光翼染上赤金色的纹路,像刚从记忆里捞出来的翅膀。他回头看向溶洞,昼正把新开采的水晶塞进夜的工具包,夜则将温泉水装满昼的水壶,两人头顶的双生花晶石里,林夏的虚影正对着他们笑,耳后的朱砂痣在光粒里轻轻闪烁。
而在记忆海的海沟里,灰雾正凝成座巨大的沉默塔。陈默的左眼最后看到的,是塔底的景象:光脉的光茧堆里,藏着影脉首领写给光脉鸣音者的信;影脉的光茧群中,裹着光脉族长为影脉守默人谱的曲。林夏的白大褂一角从最大的光茧里露出来,衣角绣着的星图,正是双生星与记忆海的航线。
“这次的‘吵架’,是在替彼此保管回忆啊。”陈默按下加速键,光辙号的引擎轰鸣里,混进了林夏哼过的《星尘赋》调子,像在为即将响起的记忆合唱,悄悄备好了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