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辙号的星花光翼尚未完全驶出灰域,舷窗外的星云就突然翻涌起来。银白与暗紫的光流像被无形的手搅动,拧成螺旋状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着片悬浮的大陆——一半是光脉标志性的水晶城市群,尖顶折射着刺眼的白光;另一半是影脉的黑曜石建筑群,圆顶吞噬着所有光线,两者的交界处竖着道贯穿天地的镜面墙,镜面里映出的却不是对面的风景,而是无数个举着武器的人影。
陈默的左眼突然刺痛。镜面墙上的人影开始动了,光脉士兵举着晶核长矛刺向镜中,影脉弓箭手拉满影晶长弓瞄准镜面,每一次攻击都让镜面泛起涟漪,涟漪里溅出的不是碎片,而是带着血腥味的光粒与影尘。共鸣水晶在他掌心震颤,总谱上新浮现的小节里,银白与暗紫的音符正以相同的频率碰撞,像两列迎面驶来的星舰。
“这面墙叫‘界镜’,”另一个陈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的黑色星舰正贴着镜面墙飞行,舰身侧面的划痕里还嵌着未凝固的影晶,“这个宇宙的光脉与影脉原本是同源种族,就像人的左右眼。直到三百年前,他们发现界镜能照出‘对方最想成为的样子’,战争就开始了。”
陈默的左眼穿透镜面,看到了墙后的真相。光脉水晶城里,每个居民的额头上都嵌着块小镜面,镜中映出的是影脉的暗紫瞳孔;影脉黑曜石建筑里,人们的手背都刻着镜面纹身,纹里浮着光脉的银白发丝。界镜中央站着两个身影,光脉元帅的铠甲上镶满了会转动的小镜子,每个镜子里都是影脉女王的脸;影脉女王的长袍上绣着无数面碎镜,碎片拼出的却是光脉元帅的轮廓。
“他们在和镜中的自己打仗。”凌的青铜碎片突然飞到舷窗前,碎片里映出段泛黄的记载:这个宇宙的先祖本是双生神,左眼能引光脉之力,右眼可驭影脉之能,直到某次祭祀时,神的倒影在圣湖里分裂成两个,一个说“光才是本源”,一个喊“影才是归宿”,双生神从此陷入永恒的内战,他们的信徒也跟着分成了两派。
光辙号降落在界镜边缘的废墟里时,陈默才发现地面上嵌着无数面碎镜。最大的一块镜片里,他看到了自己——左眼银白右眼暗紫的自己,正举着共鸣水晶对准另一个自己的眉心,而另一个自己手里,握着枚一模一样的水晶。他蹲下身触碰镜片,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里面的“陈默”也同时伸出手,指尖在镜中划出和他相同的轨迹。
“这些镜子会复制接触者的欲望。”夜瞳的双生花树突然从控制台缝隙里钻出根枝条,枝条尖端的花苞里裹着面小镜,镜中映出朵一半银白一半暗紫的花,“树说界镜的核心是双生神的眼球,他们当年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统’,把眼球挖出来嵌进墙里,结果镜子只记住了‘想变成对方’的执念。”
远处突然传来金属碎裂的巨响。陈默抬头,看见光脉元帅正挥剑砍向界镜,他的水晶长剑在镜面上划出火花,镜面里的影脉女王同时举盾格挡,两人的动作精准得像照镜子。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脸——光脉元帅左脸的光纹与影脉女王右脸的影纹完美对称,连眼角的疤痕都在同一个位置,只是元帅的疤痕泛着银光,女王的疤痕渗着紫影。
“他们是双生子。”另一个陈默的星舰悬停在两人头顶,舰桥里传来他翻文件的沙沙声,“三百年前,光脉长老和影脉祭司是对双胞胎兄弟,他们同时爱上了双生神后裔的女孩。女孩临终前说‘你们本是一体’,他们却以为她在说‘要成为对方才能得到爱’,于是各自带着信徒躲到界镜两侧,用三百年时间把自己改造成对方的样子。”
陈默的共鸣水晶突然发出蜂鸣。总谱上的音符开始旋转,组成两个纠缠的螺旋,银白的音符里渗出暗紫,暗紫的音符里透出银白。他左眼看到的画面突然重叠:光脉元帅的寝宫里,藏着件影脉风格的暗紫睡袍;影脉女王的首饰盒里,躺着枚光脉工匠打造的银白戒指;界镜最底部的裂缝里,塞着张泛黄的画——两个穿着童装的孩子,正举着半块光脉星果和半块影脉浆果,笑得露出缺了的门牙。
“他们其实记得。”陈默朝着界镜走去,脚下的碎镜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第一次吵架,是为了谁该先尝对方的浆果;第一次打架,是因为元帅把女王的影晶玩偶摔出了裂纹,却偷偷用自己的晶核碎片补好了;还有那次祭祀,元帅故意在光脉祷词里加了影脉的调子,女王在影脉舞蹈里藏了光脉的步伐。”
光脉元帅的剑突然停在半空。他头盔下的银白发丝里,竟藏着几缕暗紫;影脉女王的长袍袖口滑落,手腕上露出道银白的伤疤——和元帅左手的疤痕完全吻合。界镜里的倒影开始扭曲,镜中的元帅长出了暗紫鳞片,镜中的女王浮现出银白纹路,他们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同时后退一步,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
“寂灭在镜子里动了手脚。”凌的青铜碎片突然炸裂成无数光点,光点在界镜上拼出幅图案:双生神的眼球里,缠着灰色的光丝,光丝的尽头连着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镜子里的人低语,“它告诉他们,‘成为对方’就不会痛苦,却没说‘忘记自己’才是最大的痛苦。”
就在这时,界镜突然开始震颤。光脉水晶城里,居民们额头上的镜面纷纷碎裂,露出下面原本的银白皮肤;影脉黑曜石建筑里,人们手背上的镜纹渐渐褪去,显露出暗紫的血管。废墟里的碎镜开始重组,拼成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光脉或影脉的模样,而是无数个普通人——有笑的,有哭的,有吵架的,有拥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样子。
“那是他们本来的样子。”夜瞳的双生花树突然开满了花,一半银白一半暗紫的花瓣飘向界镜,“树说双生不是要变成对方,是...记得自己的样子,也看见对方的样子。”
光脉元帅突然摘下头盔。他的左眼是银白,右眼却泛着淡淡的暗紫;影脉女王扯掉面纱,她的右眼是暗紫,左眼藏着浅浅的银白。两人对视的瞬间,界镜突然裂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银白与暗紫交织的能量流,流到废墟里,那些原本嵌着碎镜的地面上,冒出了丛丛双生花。
“下一段旋律在这里。”陈默的共鸣水晶突然升空,悬浮在界镜的裂缝上方。总谱上的螺旋音符开始融合,银白与暗紫缠绕着向上攀升,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花藤。他左眼看到,界镜深处藏着个小小的音乐盒,里面放着半首童谣——是当年那对双胞胎兄弟,用光脉的高音和影脉的低音一起哼过的调子。
就在这时,音乐盒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灰雾从界镜的裂缝里涌出来,将刚绽放的双生花染成灰色,寂灭的声音在雾中回荡:“看清彼此又如何?他们还是会为了‘不同’而再次拔刀!”灰雾里浮现出无数把交叉的剑,剑柄一半是晶核一半是影晶,“这才是双生的真相——注定要互相伤害!”
光脉元帅突然将剑扔在地上。他的银白左眼里渗出泪水:“我不是想变成你,是...怕你觉得我不够像你。”影脉女王的暗紫右眼里闪着光,她弯腰捡起元帅的剑,又把自己的弓放在他脚边:“我天天练箭瞄准你的水晶城,是怕...你早就忘了我的样子。”
两人的手在界镜上方相触的瞬间,银白与暗紫的能量突然炸开,像朵盛开的双生花。灰雾被震得后退,那些染灰的花朵重新绽放,废墟里的镜子碎片开始发光,映出无数个相拥的身影——光脉的孩子教影脉的孩子数星星,影脉的工匠帮光脉的工匠打磨晶核,还有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界镜边缘,分享着一块一半光脉一半影脉的星果糕。
“这才是共生曲的第三段。”另一个陈默的星舰突然发出强光,舰身侧面的黑色渐渐褪去,露出银白与暗紫交织的新涂装,“不是消弭不同,是...我带着我的光,你带着你的影,一起走夜路。”
陈默的共鸣水晶突然飞向星舰控制台,总谱上新浮现的坐标闪烁着红光。他左眼看到的画面里,有个被岩浆覆盖的星球,星球上的光脉人住在火山顶的水晶屋里,影脉人躲在火山底的黑曜石洞里,他们每天都在火山口互相扔石头,却在每次火山喷发时,都会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光脉人拉影脉人往上爬,影脉人推光脉人向下躲。
“看来下一站得去趟‘火山星’。”陈默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划出银白与暗紫的轨迹,光辙号的星花光翼展开,这次的光翼一半是银白星花,一半是暗紫星羽,“共生曲的第四段,大概藏在他们扔石头的力道里。”
光辙号升空时,陈默回头看向界镜。光脉元帅和影脉女王正合力拆除界镜,他们没有用武器,只是徒手一块一块地搬镜子碎片,偶尔因为“该先搬哪块”而拌嘴,拌着拌着又笑起来。废墟里的双生花越开越盛,花瓣上的银白与暗紫渐渐晕染,变成了温柔的淡紫色,像谁把两种颜料不小心混在了一起。
而在岩浆星球的轨道上,灰雾正凝成张巨大的网。陈默的左眼最后看到的,是网中央的景象——那里的光脉祭司和影脉长老,正背靠背站在火山口,祭司举着晶核法杖抵挡落下的岩浆,长老握着影晶匕首斩断袭来的火舌,他们的手腕上,系着根相同的绳子,绳子两端分别拴着半块玉佩,合在一起,正是双生花的形状。
“这次的‘陈默’,是在和自己背靠背作战啊。”陈默轻笑一声,将共鸣水晶按在控制台中央,光辙号的引擎发出银白与暗紫交织的轰鸣,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合唱,悄悄调好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