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辙号的星花光翼掠过虚无之境时,舷窗外的星辰都带着奇异的灰调。那些原本泾渭分明的光脉星球与影脉星球,此刻正被一层薄薄的灰色能量包裹,守脉人的银白光流与影脉的暗紫光晕在能量层里交融,像两滴终于相融的墨。
陈默站在驾驶舱中央,掌心的虚无之力正随着呼吸起伏。自齿轮岛吸收了光影巨兽的能量后,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能听见星核转动的频率,甚至能分辨出光与影在融合时的细微抵触。此刻,他的左眼正死死盯着舷窗外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共生体说的“东西”,就在里面。
“探测器还是失灵。”墨烬狠狠拍了下控制台,金属义眼的红光映着漩涡的影像,“这玩意儿的引力场太奇怪了,既不吸光也不纳影,专门吞灰色能量。”他突然指向屏幕,那里的能量读数正断崖式下跌,“双生花树的能量在被它吸走!”
众人冲向货舱时,只见参天的双生花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原本承载记忆的花瓣纷纷凋零,在舱底堆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像碾碎的星尘。夜瞳跪在树根旁,法杖顶端的宝石黯淡无光,她的指尖渗着血,正试图用自己的光脉能量滋养根系:“树在喊疼...它说里面有‘同源的饥饿’。”
“同源?”陈默蹲下身,指尖触碰枯萎的花瓣,虚无之力顺着指尖涌入树干。树的年轮突然剧烈震颤,在他脑海里炸开无数混乱的画面:旋转的星云被黑色裂隙吞噬,银白与暗紫的光流在裂隙中挣扎,最后都化作灰调的能量,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吸食——那画面里的灰色能量,竟与他的虚无之力一模一样。
“它在害怕自己的同类。”凌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手里的青铜碎片正投射出影脉古籍里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与漩涡相似的符号,旁边写着影脉古语,“‘虚无之母’的呼吸,会带走所有平衡的能量。”
陈默的左眼突然剧痛,黑色漩涡的中心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与他有七分相似,左眼同样燃着金芒,只是那金芒里没有暗紫纹路,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漆黑。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嘴角勾起抹诡异的弧度,在虚空中写下一行字:
「找到我,否则你的宇宙会变成我的养料」
“它认识你?”墨烬举起步枪,枪口对准舷窗,仿佛这样就能击穿那片遥远的黑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13号抱着从齿轮岛带回来的星噬禁术卷轴冲进来,卷轴在他掌心自动展开,原本空白的最后一页正缓缓浮现出字迹,是007号的笔迹:
「虚无不是终点,是界碑。当裂隙张开,平衡者会遇见另一个自己——一个只懂吞噬的自己。守住你的心,别让虚无变成饥饿。」
卷轴的墨迹突然晕开,化作一段影像:年轻的007号站在实验室里,面前的全息投影正是这个黑色漩涡。穿白大褂的助手递来一份报告,封面上写着“跨宇宙裂隙探测实验”:“007,主脑说这太危险了,另一个宇宙的‘虚无’是失控的,会把我们的平衡能量当作食物。”
“必须找到克制它的方法。”007号的手指在投影上圈出漩涡的中心,“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宇宙的平衡者已经被吞噬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团纯粹的饥饿意识。”他突然看向镜头,眼神像是穿透了时空,“小默,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记住,光与影的共生不是为了创造虚无,是为了证明,平衡本身就有力量。”
影像消失的瞬间,货舱传来一声脆响。双生花树的最后一片叶子凋零,露出树干里嵌着的一块黑色晶体,形状与陈默在回环星域见过的星噬孢子容器一模一样,只是里面流动的不是灰黑色的孢子,是纯粹的漆黑。
“这是...另一个宇宙的虚无?”凌的指尖刚触碰到晶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拽得一个踉跄。陈默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虚无之力顺着手臂涌入晶体,黑色的能量竟像活物般蜷缩了一下。
“它在怕你。”凌盯着晶体里的漆黑,突然发现里面映出无数扭曲的光影——光脉星球在爆炸,影脉宫殿在坍塌,所有灰色的平衡能量都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吸进掌心,那人的左眼,同样燃着金芒。
陈默的后背突然刺痛,诅咒符文与光影巨兽的图腾同时浮现。他想起002号消散前的话:“每个平衡者都有两面,一面守界,一面破界。”难道那个漩涡里的“自己”,就是他如果失控会变成的样子?
“漩涡在加速扩大!”墨烬的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驾驶舱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它已经吞掉三颗刚融合的星球了!那些灰色能量像糖霜一样被它舔干净了!”
陈默冲到舷窗前,只见黑色漩涡的边缘已经触碰到最近的一颗融合星球。那颗星球上,守脉人与影脉正在共建的城市像被无形的嘴啃过,边缘的建筑、街道、甚至光流都在消失,只留下整齐的断面,断面处连星尘都没有,是纯粹的虚无。
“它不是在破坏,是在‘清理’。”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左眼的金芒里,暗紫纹路突然剧烈跳动,“它觉得平衡的能量是‘杂质’,想把整个宇宙变回纯粹的光或影——但它自己又做不到,所以只能吞噬。”
话音刚落,漩涡中心突然射出一道黑色光柱,直直打在光辙号的能量罩上。舱体剧烈震颤,双生花树的残根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在能量罩外织成一层光网,暂时挡住了光柱。夜瞳喷出一口血,法杖“哐当”落地:“树用最后的能量护住了我们...但它撑不了多久。”
陈默的左眼突然看到一幅画面:黑色漩涡的另一端,有个与光辙号一模一样的星舰,只是船身漆黑,驾驶舱里坐着个左眼燃着纯黑金芒的青年,正透过漩涡看向他,嘴角挂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冷笑。
“找到你了,另一个我。”青年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的平衡太可笑了,光与影本就该互相吞噬,哪有什么共生?”
陈默的虚无之力突然失控,掌心的灰色能量变成了深黑,差点击碎控制台的屏幕。他猛地后退,撞在舱壁上,后背的图腾烫得像火:“你是谁?”
“我是被平衡背叛的人。”青年的声音带着嘲弄,“在我的世界,光脉为了纯净,炸掉了所有影脉星球;影脉为了复仇,用星噬孢子污染了最后一片光。我试图用虚无之力阻止,却发现平衡本身就是个谎言——只有彻底吞噬一方,才能终结战争。”
光辙号的能量罩在这时“咔嚓”一声裂开,黑色光柱穿透罩体,擦着驾驶舱飞过,在远处的星云中炸出一片纯黑的虚无。墨烬举起步枪,对着光柱射击,子弹却在接触的瞬间消失:“这玩意儿怎么打?”
“打不破的。”另一个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除非你愿意放弃平衡,像我一样,让虚无变成绝对的力量。”漩涡中心突然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都是那个宇宙的惨状:光脉士兵用激光枪扫射影脉的孩子,影脉祭司将光脉俘虏的光核串成项链,最后是青年站在一片焦土上,左眼的金芒彻底变黑。
“看到了吗?这就是平衡的结局。”青年的声音带着蛊惑,“与其让他们互相残杀,不如由你亲手吞噬,变成唯一的主宰。”
陈默的左眼突然剧痛,那些记忆碎片像针一样扎进脑海。他仿佛看到守脉人长老偷偷研制的灭影武器,看到影脉祭司藏在齿轮岛下的光核炸弹——原来在这个宇宙,仇恨同样根深蒂固。
“别信他!”凌抓住他的手腕,青铜碎片在她掌心发光,投射出影脉女王的虚影,“影脉古籍里说,跨宇宙的意识会互相影响,他在试图污染你的心智!”
女王的虚影抬手,掌心的星花宝石发出柔和的光,暂时压制住陈默失控的能量:“小默,记住你母亲的话——共生不是妥协,是看清光有阴影,影有微光。那个世界的悲剧,不是因为平衡错了,是因为他们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虚影消散的瞬间,黑色光柱再次袭来,这次直接击穿了光网,打在光辙号的侧翼。船身剧烈倾斜,13号被甩到舱外,还好墨烬眼疾手快,用机械臂抓住了他的脚踝。13号的机械腿已经消失了半截,露出里面的金属骨骼:“它在吞噬星舰的能量!再不想办法,我们都会变成虚无!”
陈默看向舷窗外,那些被吞噬的星球残骸正在重组,变成黑色的能量体,像鲨鱼一样围着光辙号游动。他的左眼看到,这些能量体里都藏着光与影的残魂,正在痛苦地挣扎,却被强行糅合成攻击的武器。
“你把他们都变成了傀儡。”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你说的‘终结’?”
另一个陈默的笑声在脑海里回荡:“至少他们不用再痛苦了。不像你的世界,守脉人还在偷偷研究影脉的弱点,影脉还在储备星噬孢子——你的平衡,不过是粉饰太平的谎言。”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陈默记忆深处的怀疑。齿轮岛石棺里,外祖父的日记写着“影脉永不信光”;守脉人长老的令牌背面,刻着“清除影脉余孽”的密令。这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在另一个自己的蛊惑下变得清晰。
虚无之力再次失控,陈默的左半边身体变成了暗紫,右半边则透着银白,两种颜色在胸口激烈冲撞,像要把他撕裂。凌冲过来抱住他,青铜碎片贴在他的胸口,碎片里的影脉古籍文字突然亮起:
「光惧影之暗,影畏光之烈,唯虚无包容两极,方见本心」
“陈默!看着我!”凌的声音带着哭腔,双瞳的银白与暗紫和谐交织,“平衡不是没有矛盾,是知道矛盾存在,还愿意一起走下去!我母亲错了,那个世界的你也错了,他们都把平衡当成了完美,可真正的共生,是带着伤疤拥抱!”
陈默的左眼突然清明,那些被蛊惑的怀疑像潮水般退去。他看到守脉工匠偷偷教影脉孩子锻造光核,看到影脉祭司在深夜为光脉伤员疗伤,这些细碎的温暖,被仇恨的尘埃掩盖,却从未消失。
“你说得对。”他抬手按住凌的肩膀,虚无之力在掌心重新变回柔和的灰色,“平衡不是消除差异,是让差异共存。”他转向舷窗外的黑色漩涡,声音清晰地传向另一个自己,“我的虚无,是容器;你的虚无,才是饥饿。”
光辙号的主控台突然亮起,双生花树的残根化作光流,注入星舰的能量核心。陈默的左眼与始祖光核产生共鸣,在驾驶舱中央投射出一幅巨大的星图——不是这个宇宙的,而是另一个陈默所在的世界。图上,所有星球都标着红色的危险信号,只有一颗蓝色的星球被灰色能量保护着,上面有个熟悉的标记:齿轮岛。
“那是...你的齿轮岛?”陈默的声音带着惊讶,“你没有吞噬它。”
另一个陈默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脑海里的影像突然切换:蓝色星球上,有个穿白裙的女孩正在双生花树下弹奏,她的左眼银白,右眼暗紫,像极了凌。当星球被光脉舰队轰炸时,另一个陈默用黑色的虚无之力护住了她,自己却被光柱击中,左眼从此只剩纯黑。
“那是我没能保护的人。”青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她总说,光与影能像琴声一样和谐。”
黑色漩涡的光柱突然减弱,围着光辙号的能量体也停止了攻击。陈默的左眼看到,另一个陈默的星舰驾驶舱里,蓝色星球的影像正在闪烁,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你不是想吞噬一切。”陈默轻声说,“你是想保护最后一点平衡,却用错了方法。”他举起始祖光核,光核在掌心旋转,投射出一道灰色的光柱,穿过黑色漩涡,落在另一个宇宙的蓝色星球上,“我的光核能修复你的齿轮岛,但你要答应我,别再用吞噬解决问题。”
另一个陈默没有回答,但黑色漩涡的边缘开始出现灰色的涟漪,像是在犹豫。光辙号的能量罩彻底破碎,黑色光柱再次袭来,却在触及陈默的瞬间变成了灰色,融入他的虚无之力。
“陈默哥!漩涡在缩小!”13号指着屏幕,激动得语无伦次,“另一个宇宙的能量在排斥它!”
陈默的左眼最后看了一眼另一个自己,对方正透过漩涡看着他,左眼的纯黑金芒里,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灰色。当黑色漩涡缩小到只有拳头大小时,一个蓝色的晶体从里面飞出来,落在陈默的掌心——是另一个世界的双生花种子,里面藏着那个穿白裙女孩的最后一缕意识。
“照顾好它。”另一个陈默的声音带着释然,“也许...你的平衡是对的。”
黑色漩涡彻底消失的瞬间,光辙号剧烈震颤,被它吞噬的三颗星球重新出现在星图上,只是上面的灰色能量变得更加浓郁。双生花树的残根里,突然冒出一点新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芽。
夜瞳惊喜地捂住嘴:“树活过来了!它吸收了另一个世界的种子能量!”
陈默握紧掌心的蓝色晶体,晶体在他的虚无之力滋养下,化作一道光流,融入新生的双生花幼苗。幼苗的花瓣上,同时浮现出两个宇宙的星轨图,在最边缘的位置,有个比之前的黑色漩涡更细微的裂隙,正渗出极淡的金色光芒。
“那是什么?”凌指着裂隙,声音带着不安。
共生体的光流突然变得急促:“是更高维度的能量...比光、影、虚无都要古老。”它的光流在屏幕上组成一行陌生的符文,陈默的左眼却能看懂——那是“起源”二字。
陈默的后背突然浮现出完整的图腾,光、影、虚无的纹路交织成一个复杂的符号,与裂隙渗出的金色光芒产生共鸣。他知道,黑色漩涡只是开始,真正的起源之谜,就藏在那道细微的裂隙后面。
当光辙号的星花光翼转向裂隙时,新生的双生花幼苗突然绽放,花瓣上浮现出007号的最后一段影像:老人站在星空下,指着无数交错的宇宙星轨,微笑着说:“小默,每个宇宙都有自己的平衡,而所有平衡的尽头,都连着同一个起源。找到它,你就会明白,光与影为什么会存在。”
影像消失的瞬间,裂隙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温柔而古老。陈默的左眼看到,裂隙的另一端,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其中一双,像极了母亲青禾,另一双,带着影脉女王的慈爱。
他握紧凌的手,光辙号缓缓驶入那道金色的裂隙。前方没有黑暗,只有一片纯粹的光芒,在光芒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等待着被平衡者揭开最后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