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信?”李大炮眉头一扬,笑得有些玩味,“老哥,你这是…让我踩地雷啊。”
当下,介绍信是证明身份、进行初步政审和关联户籍、粮油的必备核心文件。
没有介绍信,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换一个简单的解释。
李怀德拿出来的这打儿介绍信就是工位,还是那种事少轻松的工位。
这玩意儿,但凡给一个城里的普通人,立马就能改变命运,变成那种让人眼红的工人老大哥。
拿这个考验干部,可以算得上诱惑十足。
李怀德本来还笑得有些殷勤,可等看到李大炮脸上那点讽刺,神色慢慢僵住了。“李处长…这…”
“老哥,咋又“李处长”上了?”李大炮搡了下鼻尖,“才说不见外,这就又生分上了?”
前几个月刚从东北回来,李大炮对他的称呼“老哥”变成“老李”。
今儿个,又从“老李”换成“李厂长”跟“老哥”。
李大炮这变脸速度,差点把他搞得崩溃。
“老…老弟,你这是…”李怀德板起脸,有些不忿,“我有好事想着你,怎么?还成不是了?”
“抽烟。”李大炮脸色肃然,递给他一根万宝路,“听我先说完。”
这年头,“送工位”是假的(表面规则),也是真的(实际存在的违规操作)。
能在工厂当领导的,几乎连头发丝都是空的——不可能合法、公开地把指标送外人。
但能利用权力,通过内部照顾、内招顶替、指定录用等方式,变相“送”给有特殊关系或能交换利益的人。
“这玩意儿,你手上一共有多少?”李大炮扬起手中的介绍信,语气有些重,“都是自己人,跟我交个底儿。”
“20张。”李怀德吐出烟雾,语气不咸不淡,“怎么?嫌这玩意儿烫手?”
“呵,我怕烫手?”李大炮嗤笑一声。
“那你这是?”
一个普通的工位,大约500来块钱。
哪怕是抬铁水包、钻炉膛的那种工位,也得400多。
如果换成后勤那种工位,至少也是600打底。
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剩下那些…你打算怎么做?”李大炮往茶杯里镊了点绿茶,推到他面前,“不会是卖了或者送人情吧。”
这话太直接,让李怀德脸皮直接耷拉下来。“老弟有话直说。”
“把这些拿给街道,给那些烈属,你觉得怎么样?”李大炮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偶尔回过头看看,兴许…能瞧见自己当年啥模样?”
李怀德明白李大炮啥意思了。
让他不要吃相太难看,最起码做做秀,赚个名声。
“老弟,那你…”
李大炮嘴角微翘,继续给他下套。
“权钱,权钱,权在钱前边,你啥时候听过“钱权”了?
就比方说娄半城,连个行政24级的办事员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有再多的钱管啥用?真要让他倾家荡产,上面一句话的事。
现在,明白啥意思了不?”
原剧中,许大茂用了两根小黄鱼就买了个副主任的职位,可想而知这家伙有多贪财。
眼下,李大炮让他割肉,这家伙心里疼得在滴血。
但他明白,李大炮这话说的很对。
当官的谁都想有个好名声,哪怕他背地里经常干腌臜事。
“老弟,就按你说的办。”李怀德下定决心,打开公文包就准备往外掏。
“这些就够了。”李大炮按住他的手,眼神平静,“回头我让人送过去,就说是咱哥俩对街道办的工作支持。”
“那你?”李怀德反问。
“你想问我图啥?”李大炮将手里的烟猛嘬到底,眼神平静,“图个心安罢了……”
等到李大炮送李怀德离去,刚打算去看看自己的新兵,辛有志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处长。”
“怎么了?我的保卫科一队长。”李大炮一脸笑容,跟他打着趣,“有什么指示?”
辛有志脸一红,立正汇报,“处长,金科长他们带着新来的弟兄,跑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他让我过来跟您汇报一下,看看您有什么指示?”
李大炮拍了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弟兄,随口说道,“通知金宝,红旗下集合…”
轧钢厂南门,红旗下。
李大炮打量着站队泾渭分明的新老队员,微微颔首。
跑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依旧昂头挺胸,站姿沉稳,说明身体素质都还可以。
“新来的,看到你们还没有跑趴下,老子很满意。”李大炮眼神戏谑,扯起嗓门,“怎么样?轧钢厂的欢迎仪式,牛逼吧?
知道为啥吗?”
一个个新来的,刚来到新地方,还没喝口水,就背着行李跑了一个多小时,哪有心情陪他演戏。
一个个眼神或不屑,或埋怨,或冷漠地瞅着他。
杵在原地,不吭声。
“告诉新来的,为啥?”李大炮双眼怒睁,猛地发出暴喝。
“老子天下第一。”声音响若惊雷,直插云霄。
那些新来的脸色变了,即使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身边的这群人精气神瞬间暴涨。
本来还以为转业到保卫科,是来度假的,享受生活的,或是混日子的。
没想到,事情居然变得超出他们的想象。
“告诉新来的,咱们的座右铭是什么?”
“忠诚,忠诚,忠诚。”老队员脖颈青筋暴起,恨不得把嗓子给干冒烟。
李大炮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老队员顿时闭口,眼神狂热地紧盯着他。
“老子不管你以前是哪个部队的,也不管你以前有多牛逼。
来到这,老子的话就是命令。
别以为转业了,就能轻松了。
只要你在轧钢厂一天,部队的作风、训练都不能给老子落下。”随手拿起一根三十公分长,5公分粗的实心铁棒。
“嘎…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慢慢响起,铁棒慢慢变成了U型。
老队员眼神平静,习以为常。
新队员一个个瞪大眼,不敢置信。
“铛…”
李大炮随手把掰弯的铁棒子扔在最前排的新队员脚边,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操场上格外刺耳。
那弯弯曲曲的铁疙瘩躺在地上,像是在无声地吼叫:“瞅仔细咯,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