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苏清鸢都泡在善堂里。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反而往那儿跑得更勤了,好像只有看着那些热腾腾的粥锅,听着老人们絮絮叨叨的感谢,心里才能踏实点。
这天下午,她正帮着给一位咳嗽的老大爷盛一碗特意加了川贝和梨茸的粥,阿竺悄没声地凑过来,比划道:“公主,太医院让捎句话,说您上回问的那批安神的药材,路子找到了,就是……就是得等两天,那边卡得有点紧。”
苏清鸢手里勺子没停,稳稳地把粥倒进碗里,面色不变:“卡得紧?是价钱问题,还是东西来路有问题?”
阿竺声音更低了:“太医院没说死,只提了句,那家药材行,好像跟已故的七皇子府上,早年有过些不清不楚的往来。”
苏清鸢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七皇子!这人死了,留下的烂摊子倒是阴魂不散。她面上不显,把粥递给老大爷,温声道:“您慢用,小心烫。” 转过身,才压低声音对阿竺说:“告诉太医院,药不急,稳妥第一。让他多费心,务必查清楚底细。”
“是。”阿竺应下,又补充道,“还有,咱们善堂隔壁那条街,新开了家绸缎庄,掌柜的看着面生,这两天总有意无意地往咱们这边瞅。”
苏清鸢蹙眉。善堂开张没几天,就这么多眼睛盯着?她不动声色:“让咱们的人留点心,但也别大惊小怪,兴许人家就是好奇。”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拉起了警铃。匿名信、问题药材、现在又多了不明目的的邻居……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从四面八方向她罩过来。
傍晚回府,萧景渊已经在房里了,正拿着本册子在看,见她回来,放下册子,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握了握:“手这么凉?又在外头忙了一天?”
“没事,就是吹了点风。”苏清鸢在他身边坐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干燥暖意,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善堂那边今天又来了几个伤退的老兵,看着让人心疼。我让后厨明天多备些骨头汤,给他们加点营养。”
萧景渊看着她眼下的淡青,有些心疼:“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去做就行,何必亲力亲为。”
“开头嘛,总得自己盯着才放心。”苏清鸢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就是总觉得……不太平。阿竺说,善堂隔壁新开了家绸缎庄,掌柜的老往我们那儿看。”
萧景渊眼神微凝:“绸缎庄?知道底细吗?”
“还没查。已经让阿竺留意了。”苏清鸢抬起头,“景渊,我总觉得,他们好像不只是冲着你来的,更像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匿名信说我‘来路不明’,现在又处处盯着善堂,是不是我哪里露了破绽,让他们怀疑我的身份了?”
这是她最深的隐忧。穿越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旦被戳穿,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渊揽住她的肩膀,力道沉稳:“别自己吓自己。你如今是父皇亲封的安宁公主,名正言顺。他们拿你的‘来历’做文章,无非是因为动不了我,便想从你这里打开缺口,搅乱大婚,打击我的威信。”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至于善堂,你办得太好,挡了一些人沽名钓誉的路,自然有人看不顺眼。”
他的分析有理有据,苏清鸢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也许真是她太敏感了?
“对了,”萧景渊像是想起什么,“你上次不是说,原主在侯府时,身边可能还有知根知底的老人吗?我让玄影去查了查,倒是找到一个,是原主生母当年的陪嫁嬷嬷,姓胡,后来被你嫡母寻了个由头打发到京郊的庄子上去了,听说日子过得不太好。”
原主生母的陪嫁嬷嬷!苏清鸢瞬间坐直了身体:“能找到她吗?”
“已经让人去接了。”萧景渊道,“不过路途有些远,庄子上消息也闭塞,估计还得等几天。”
这总算是个好消息。如果能从胡嬷嬷那里了解到原主更多的事情,或许就能弄清楚,那些人所谓的“来路不明”,究竟指的是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玄影低沉的声音:“王爷。”
萧景渊松开苏清鸢,走了出去。苏清鸢竖起耳朵,隐约听到玄影压着嗓子禀报:“……跟到了西市,进了一家叫‘云来客栈’的后门……接触了一个商人打扮的……那商人随后去了……去了已故钱尚书府上一位姨娘的娘家兄弟开的茶楼……”
钱尚书?苏清鸢记得,钱尚书曾是七皇子的坚定支持者,七皇子倒台后,他虽然明面上撇清了关系,但势力大不如前。他的姨娘娘家兄弟……这弯子绕得可真够远的。
萧景渊的声音带着冷意:“继续盯死。看看他们接下来还要见谁。尤其是那个福顺,一定要挖出他的落脚点。”
“是。”
玄影的脚步声远去。萧景渊回到屋内,脸色有些沉。
“是七皇子余党?”苏清鸢问。
“嗯,绕了几个圈,又搭上了钱尚书那边的线。”萧景渊在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他们倒是谨慎,联络都用这种层层转手的方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萧景渊目光锐利,“等他们确信酒具的事没有暴露,等他们下一步动作。大婚在即,他们比我们更着急。”
他看向苏清鸢,语气放缓:“这些事有我。你只管准备好,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苏清鸢心里那份不安又被压了下去。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
萧景渊一愣,随即低笑出声:“忙得连晚膳都忘了?”
苏清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光顾着善堂那边了……”
“我让厨房把晚膳送到房里来。”萧景渊起身吩咐下去,回头看她时,眼里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看来以后得我看着你按时用饭才行。”
很快,饭菜摆了上来,都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萧景渊亲自给她盛了碗鸡汤,又夹了她爱吃的清蒸鱼放在她碟子里。
“多吃点。”他说,“看你这些天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