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那短暂的目光交汇,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显于外,却已悄然改变了深水下的流向。杨毅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副院长墨渊那若有若无的“关注”变得更加频繁和深入,这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带着探究意味的“扫描”,试图解析他这串“异常代码”的运行逻辑。
而这一切,自然没能完全瞒过与杨毅接触更多、且同样心思缜密的苏清河长老。
这一日,苏清河难得地离开了藏书阁那方寸之地,来到了副院长墨渊处理事务的“观星殿”。殿内星辰穹顶缓缓运转,映射着外界天光变幻,玄奥非凡。
“副院长。”苏清河拱了拱手,开门见山,“老夫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渊正俯首于案几,批阅着卷宗,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惯常的儒雅微笑:“苏长老但说无妨。”
苏清河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是关于那个叫林风的小子。此子……着实古怪。修为看似筑基,实则根基之浑厚、灵力之精纯,远超同侪,甚至能硬接老夫金丹一击而不败。其炼丹手法更是闻所未闻,效率与品质高得离谱,仿佛……仿佛他天生就洞悉了药性与能量结合的本质规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墨渊:“更让老夫不解的是,副院长您似乎对此子……格外关注?”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试探。苏清河看守藏书阁一辈子,眼光毒辣,墨渊近期对杨毅那超乎寻常的兴趣,他早已察觉。这不符合副院长一贯超然物外、不理俗务的作风。
墨渊放下手中的玉笔,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反问道:“哦?苏长老觉得,此子如何?”
苏清河皱眉:“奇才,毋庸置疑。但也是巨大的变数。他身上迷雾重重,来历成谜,手段诡异。老夫担心……”
“担心他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或是身怀异宝的灾星?”墨渊接话,语气平和。
“不得不防。”苏清河沉声道,“学院虽海纳百川,但也不能放任不可控的因素滋长。副院长您对他的纵容,是否……有些过了?”
墨渊缓缓起身,走到星辰穹顶之下,负手而立,仰望着那模拟的周天星斗,仿佛在透过它们看向更深远的地方。
“苏长老,”他声音悠远,“你可曾想过,我们脚下的这片灵武大陆,我们所修的道,我们所遵循的法则,或许……并非唯一,也并非完美?”
苏清河一愣,不明所以:“副院长此言何意?”
墨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我们看待一个弟子,往往习惯于用固有的标准去衡量——灵根、修为、功法、战力。但我们是否忽略了另一种可能?一种……跳出现有框架,从更本质层面去理解和运用‘力量’的可能?”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苏清河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林风此子,他的思维方式,他运用力量的方式,与我们截然不同。这并非简单的功法差异,而是……认知层面的颠覆。”
苏清河心中巨震!他回想起杨毅那精准到可怕的计算、那化解他攻击时诡异莫测的手段、那炼丹时如同掌控一切的眼神……确实,那不像是修炼某种奇功异法能达到的效果,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世界底层规律的另一种解读!
“副院长的意思是……他走的,是另一条‘道’?”苏清河声音干涩。
“或许,不止是他。”墨渊意味深长地说道,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苏清河,又似乎穿透了殿宇,望向了听竹小苑的方向,“这天地间,总有一些‘异数’,他们的出现,或许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修正’,或者‘升级’。”
“修正?升级?”苏清河更加迷惑了,这些词汇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墨渊笑了笑,不再深入解释,转而道:“至于他的来历,我自有分寸。眼下,他既然心向学院,并未作出危害之举,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潜力,我们何不给予其成长的空间?或许,他能为我们这潭沉寂了太久的湖水,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波澜。”
苏清河沉默了。他听出了墨渊的维护之意,也感受到了副院长话语中蕴含的、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深意。他意识到,墨渊对林风(杨毅)的了解,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涉及到了某些他无法触及的层面。
“既然副院长已有决断,老夫便不再多言。”苏清河拱手,准备告辞。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触及某些禁忌。
“苏长老。”在他转身时,墨渊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璇儿那丫头,与林风走得近,未必是坏事。顺其自然吧。”
苏清河身体微顿,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便离开了观星殿。
走出大殿,苏清河抬头望天,心中波澜起伏。墨渊的话在他脑中回荡——“另一条道”、“异数”、“修正”、“升级”……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林风……你小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连副院长都对你如此讳莫如深……”苏清河喃喃自语,眼神复杂,“也罢,老夫就看看,你这‘异数’,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与此同时,听竹小苑内。
正在尝试将新领悟的几种上古禁制符文以“代码”形式融入自身防御体系的杨毅,动作微微一顿。他的EtpS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但位阶极高的神识波动,刚刚从院落上空扫过,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意味,与墨渊的气息同源,但似乎……多了一丝来自苏清河的疑惑。
“检测到高阶‘扫描’行为。来源:墨渊(主),苏清河(附属观察节点)。”
“分析:试探层级提升,涉及认知层面评估。风险等级:中。机遇等级:高。”
杨毅眼中数据流一闪而逝。
“看来,苏长老也坐不住了。两位学院高层同时关注……压力与机遇并存。”
“必须加快进度了。在他们彻底摸清我的底细前,需要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和……谈判的筹码。”
他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体内,开始更加专注地“编译”和“调试”他的核心力量。一个个玄奥的符文被他以独特的逻辑重新排列组合,一段段来自不同功法、禁制、乃至地球科学理论的“代码”被整合优化,试图构建出一个更稳定、更强大、更贴近这个世界“底层权限”的独有体系。
他知道,与墨渊这类疑似“同类”且身居高位的存在打交道,仅仅依靠“天赋”和“潜力”是不够的。他必须展现出独一无二的“价值”,以及……让对方有所顾忌的“实力”。
一场围绕杨毅,发生在天道学院最高层之间的无声试探与博弈,已然展开。而身处旋涡中心的杨毅,正以他独有的方式,悄然积蓄着力量,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