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申公豹……”
广成子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恐怕就是此次量劫最大的变数,亦是注定的失败者。”
“他妖族的身份,极有可能在量劫之中,将整个妖族势力拖入棋局。”
“届时,杀劫范围将不再局限于玄门三教与人族王朝,而是会席卷整个洪荒,演变成一场波及亿万生灵的滔天浩劫!”
广成子的话,掷地有声,让大殿内的气氛再度凝重了几分。
太上闻言,缓缓点头,无为的道心之中,亦是在飞速推演。
妖族……
自巫妖量劫之后,妖族天庭覆灭,帝俊、太一陨落,妖师鲲鹏远遁北冥,整个族群分崩离析,气运衰败到了极点。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妖族毕竟是曾经的天地主角,其底蕴之深厚,隐藏在洪荒各处的大妖、老妖之多。
依旧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若是被申公豹这颗棋子引动,尽数卷入封神杀劫之中……
那场面,恐怕会比预想中惨烈百倍!
“二弟之见呢?”
太上看向元始。
元始面色依旧淡漠,仿佛广成子所言,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燃灯。
“燃灯,你曾为紫霄宫中三千客之一,见多识广,对此事,可有补充?”
燃灯连忙躬身,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肃然。
“教主谬赞。”
“广成子师兄所言,已是鞭辟入里。”
“弟子只有一点浅见。”
“道祖此举,看似是让棋局变得混乱,实则……或许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将玄门杀劫,王朝更迭,与解决妖族这个昔日天地主角的残余势力,三者合一!”
燃灯的话,让通天那双锐利的眼眸,骤然眯起。
“好一个毕其功于一役!”
“这是要将天庭之外,所有不安稳的因素,都借此量劫,清扫一空啊!”
“只是,棋盘铺得越大,变数便越多。”
“妖族之中,不乏上古存活下来的狠角色,更有女娲庇护一二。”
“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怕是没那么容易!”
闻言,元始天尊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自信。
“三弟所言不错,棋盘越大,变数越多。”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玉虚宫,看到了洪荒未来的无尽风云。
“但,何为变数?”
“旁人眼中的变数,或许,才是我等真正的胜机所在。”
元始天尊此言,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太上与通天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但真正将这涟漪化作惊涛骇浪的,却是燃灯接下来的一番话。
只见燃灯再次躬身,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沧桑。
“教主圣见。”
“弟子斗胆再补充一句,以过往龙汉、巫妖两次量劫来看,量劫的最终结果,其实根本没有胜利者。”
“或者说,所有被卷入棋局的主要参与者,最终都不过是棋盘上的牺牲品。”
“真正能够从中获利的,往往是那些看似处于边缘,实则起到了辅助量劫进程的存在。”
“此次封神,道祖以人族气运为棋盘,其深意恐怕不仅仅是清扫玄门杀劫与妖族残余。”
突然,燃灯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此举,更是为了削减人族自崛起以来,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滔天气运,将其分润给天庭。”
“从而让天庭成为真正可以执掌洪荒,号令三界的无上霸主!”
“这或许…便是道祖念及过往情分,给予昊天的最后一次帮扶了。”
燃灯此言一出,玉虚宫内再次陷入了深沉的静默。
太上那无为的道心,亦是生出了一丝波澜。
他缓缓阖上眼眸,似是在推演这番话背后的无尽因果。
最终,微微颔首,认可了这个说法。
通天则是冷哼一声,脸上的桀骜之色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了然。
“好一个最后的帮扶!”
“说到底,老师这是要为自己斩断最后一丝牵挂。”
“只要昊天坐稳了天帝之位,天庭大兴,这段师徒、道童的因果便算了结。”
“此后,他便可真正断情绝义,化身那至高无上,无情无私的天道了!”
说白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所谓的阴谋诡计早已失去了意义。
一切的谋划,不过是为了在通往大道之巅的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而对于鸿钧而言,要想再进一步,就必须斩断所有尘世因果。
如今唯一能束缚他的,恐怕也只剩下与昊天、瑶池,这段自无尽岁月之前,便结下的主仆之谊了。
只要借封神量劫,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往后这天地间,便再无任何事物,能够束缚鸿钧追寻大道的脚步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南极仙翁,忽然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启禀师尊,师伯,师叔。”
“弟子有一事不明,心中甚为担忧。”
元始天尊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
“讲。”
南极仙翁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
“我徒修缘,乃是此番我阐教大兴之根源所在!”
“有他在,此次量劫,我阐教与太上师伯的人教,乃至通天师叔的截教,都必定会是最终的获利者。”
“可……可万一天庭最终没能达到,道祖所预期的那种强盛程度,使得道祖斩断因果之事出现了变数,”
“那……那修缘他,不知会不会因此而遭遇什么不测的危险?”
此言一出,太上微闭的眼眸似乎有一瞬间的诧异。
通天更是眉头一拧,眼含疑惑的看向元始天尊。
仿佛在问:你这阐教,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元始天尊的面色却依旧淡然如水,他看了忧心忡忡的南极仙翁一眼,缓缓开口。
“无须多虑。”
“为了天庭能真正执掌三界,道祖已经不惜亲自下场,人为地掀起这场量劫。”
“到了这一步,量劫的结果是否能够百分百达到预期,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在他决定掀起量劫的那一刻,他与昊天之间的因果,便已经断得差不多了。”
“只要等到量劫落幕,无论结果如何,这场因果都可算了结。”
“更何况,天庭,又岂会不兴?”
“如今的天庭,我阐教弟子已然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神位。”
“再加上你太上师伯的善尸化身坐镇兜率宫,以及此次量劫过后,也将会有大批三教弟子上榜填补空缺。”
“届时,天庭神位齐整,气运贯通三界,必将强盛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昊天成为名副其实的三界主宰,而我玄门三教,则成为隐于天庭幕后,执掌洪荒气运的最大得利者。”
“这二者之间,并无冲突。”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将未来的大势剖析得明明白白。
南极仙翁闻言,心中的忧虑顿时消散大半,躬身退下,不再言语。
说到这里,关于封神大局的议论,其实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
除了太上与通天,对那个被南极仙翁和元始天尊都如此看重的“李修缘”,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之外。
有关封神的所有疑惑,基本都已解开。
是时候,该谈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或者说,是见一见那个“变数”与“胜机”了。
元始天尊目光微动,看向南极仙翁,淡声道。
“南极,去将你那弟子唤进来吧。”
“是,师尊。”
南极仙翁躬身领命,转身迈步,那厚重无比、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玉虚宫大门,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地洞开。
他一步踏出,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广场之上,一众金仙依旧静立,李修缘亦是垂首阖目,气息悠长,宛如一尊雕塑。
南极仙翁的目光在广场上轻轻一扫,很快便锁定在了李修缘的身上。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温和笑意,轻声唤道。
“修缘。”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修缘的耳中。
李修缘身体微微一震,立刻睁开双眼,见是自家师尊,连忙快步上前,恭敬行礼。
“弟子在,师尊有何吩咐?”
“随我来吧,”
南极仙翁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师祖要见你。”
师祖?
李修缘心中不由一紧。
元始天尊要见自己?
他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一声“是”,整理了一下衣冠,怀着一丝忐忑。
快步紧随着南极仙翁的脚步,走向那扇散发着无穷道韵的玉虚宫大门。
大门再次无声开启,一股比外界浓郁了万倍不止的先天之气与玄奥道韵扑面而来。
让李修缘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享受这等福缘。
因为在他踏入宫殿的一瞬间,三道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道目光,平和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生灭至理,看你一眼,便如同看尽了你的前世今生,过去未来。
一道目光,锋锐而凌厉,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剑意,仿佛能刺穿你的元神,斩断你的道基。
还有一道目光,威严而淡漠,高高在上,仿佛天道垂眸,洞悉着你的一切气运与命格。
嗡!
李修缘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元神都险些被这三道目光给看得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阵仗?
三清圣人齐聚,三堂会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