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叶紫萱的整个世界,都坍缩成了办公桌上那支,娇艳欲滴的黑玫瑰。
那滚动的露珠,仿佛是魔鬼的眼泪;那哥特式的花体字,如同地狱阎罗的判词。
“For the queens tango with death.”
(为女王与死神的探戈而奏。)
恐惧。
一种她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体验到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她心脏最深处轰然涌出,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傲慢,悉数崩解!
她那双能让任何男人沉沦的美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空白*。
他来过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嘲笑对方“无趣”的时候!
就在这座她耗费巨资,打造成铜墙铁壁的金融堡垒里!
那个代号“幽灵”的男人,像一个真正的幽灵,穿过了她所有的防线,无视了她所有的骄傲,走到了她的面前,留下了一份死亡的艺术品,然后,又在她的注视下,悄然离去!
而她,一无所知!
这不是暗杀。
这是比暗杀恐怖一万倍的……*审判*!
他用这种方式,在她那颗坚如磐石的女王之心中,烙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你的生命,你的骄傲,你的王国,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滴答。”
一滴冷汗,从叶紫萱光洁的额角滑落,摔在她手边的红酒杯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但这声响,却如同惊雷,炸醒了她被恐惧冻结的神经!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尖叫,终于从她的喉咙深处冲出!
她猛地向后退去,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整个人因为脱力而狼狈地撞在了身后的书柜上,带倒了一排排昂贵的典籍。
“安保!安保!所有人!给我滚进来!”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嘶哑,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慵懒与魅惑!
门,被猛地撞开。
安保主管带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冲了进来,看到办公室里狼藉的一幕和叶紫萱那苍白如纸的脸色,顿时大惊失色!
“老板!您怎么了?!”
“查!给我查!查监控!查这支玫瑰!查这张卡片!”叶紫萱指着办公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我要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我要知道——!”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
“砰——!”
一声更加巨大、更加骇人的爆响,从她办公室的另一侧传来!
那面号称可以抵挡狙击枪子弹的、厚达十厘米的特制防弹落地窗,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被一头史前巨兽撞击,轰然爆裂!
无数的玻璃碎片,裹挟着深夜的寒风,向室内疯狂倒灌!
在漫天飞舞的玻璃碎屑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天而降的死神,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姿态,稳稳地落在了办公室的中央!
“保护老板!”
安保主管反应极快,一声怒吼,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那个不速之客!
但,他们快,那道身影更快!
他落地之后,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指着他的枪口,目光如利剑般,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角落里,那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绝美女人。
“别动!都别动!”
叶紫萱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吼!
因为,她认出来了。
来的人,是林风!
那个刚刚还在电话里,警告她“幽灵”会飞的男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场景下,以这种方式!
林风没有理会那些如临大敌的保镖,他一步步地,穿过满地的狼藉,走向叶紫萱。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他身上那股冰冷、强大、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气场,瞬间压制了整个房间的慌乱。
他走到叶紫萱的面前,看着这个刚刚还在电话里与他调笑,此刻却狼狈得像一只受惊小猫的金融女王,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现在,还觉得你的‘堡垒’,固若金汤吗?”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叶紫萱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骄傲,她的自信,在落地窗被撞碎的那一刻,已经被彻底击溃。
林风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走到那张办公桌前。
他没有用手,而是用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支黑玫瑰。
他将玫瑰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随即,又看向那张卡片。
“玫瑰是从市郊‘绿野仙踪’的温室里摘的,为了保持露珠不蒸发,他用了便携式的冷光保湿盒。卡片用的是德国海德堡印刷机的小批量定制版,字体源自十三世纪的《亡灵书》抄本。从他离开我那里,到把这个东西放在你桌上,再到我赶来这里,总共用时,二十七分钟。”
林风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份实验报告。
但这份报告的内容,却让在场的所有安保人员,包括叶紫萱在内,都感到了一股从灵魂深处冒出的寒气!
魔鬼!
这个“幽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他不仅拥有神出鬼没的身手,更有着近乎变态的、对细节和仪式感的极致追求!
“他不是来杀你的。”林风放下玫瑰,目光重新落回叶紫萱身上,“他是来给你,也是给我,上一课。”
“一堂关于‘恐惧’的课。”
叶紫萱的身体,再次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眸子。在这一刻,什么金融女王,什么魅影资本,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幽灵”收割走生命的,弱女子。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该怎么办?”
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过的,一丝颤抖与……*依赖*。
这是她叶紫萱,这一生,第一次,向一个男人,问出这句话。
“从现在开始,你的命,我接手。”
林风的回答,简单,而霸道。
“你所有的安保,从这一刻起,全部解散。待在他们原来的岗位上,但,不准执行任何主动安保指令。”
“什么?!”安保主管失声叫道,“先生!这不行!没有我们,老板她……”
“有我。”
林风淡淡地打断了他,那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
“你们保护不了她。你们的存在,只会成为‘幽灵’戏耍的道具,甚至,成为他嫁祸的工具。”
安保主管还想说什么,却被叶紫萱一个眼神制止了。
叶紫萱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扶着书柜,缓缓站直了身体,那份属于女王的倔强,让她重新挺直了脊梁。
“好。”她看着林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命,交给你。但是,林风,你要清楚,我叶紫萱,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保我,我要付你什么价钱?”
“你的命,就是价钱。”林风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需要你活着,需要你的‘魅影资本’,作为我砸向秦家的下一颗炮弹。你死了,我的计划,会多很多麻烦。”
这是一个纯粹的,基于利益的交换。
叶紫萱笑了,那笑容,虽然还带着一丝苍白,却重新染上了魅惑的色彩。
“成交。”
然而,就在两人达成这脆弱而致命的联盟的瞬间。
“不许动!我们是国家经济安全联合调查组!所有人放下武器!”
一声充满威严的厉喝,从破碎的窗口和刚刚被撞开的大门处,同时响起!
数十名身穿黑色作战服,装备更加精良的特勤人员,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他们的行动无声无息,战术素养远在叶紫萱的保镖之上!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如鹰的青年。
他正是赵清涵最信任的心腹,行动队队长,代号“小五”!
“小五”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场中的林风,以及他脚下那堆破碎的防弹玻璃,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接到的指令,是秘密保护。
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部署,这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
叶紫萱的保镖们,被这群突然出现的“正规军”吓了一跳,双方立刻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风却仿佛没看到那些指着自己的枪口,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小五-”,开口说道:
“回去告诉赵组长,游戏,已经开始了。”
“她想当观众,可以。但如果她不想看到这场戏的‘女主角’中途退场,那就收起她那套不合时宜的‘规则’。”
林风向前走了半步,那股无形的压迫力,让“小五”的瞳孔猛地一缩。
“告诉她,‘幽灵’这盘菜,太硬,她吃不下。让我来。”
“我,才是对付疯子的……*专家*。”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叶紫萱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跟我走。”
叶紫萱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向办公室的内侧。
“小五”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握着枪的手,青筋毕露。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拿下这个破坏现场、身份不明的危险分子。
但直觉,和林风那番话里透露出的、只有他和组长才懂的信息,却让他迟疑了。
最终,他缓缓放下了枪,对着耳麦,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低声汇报道:“姐……目标出现。现场情况……失控。他……他带走了叶紫萱。”
……
京城,某处无法被任何地图标记的秘密据点。
“海伯”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用一块洁白的丝绸,仔细地擦拭着。
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玻璃的另一面,是上百块正在实时播放着京城各个角落画面的监控屏幕。
其中一块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林风拉着叶紫萱,消失在“魅影资本”顶层办公室的背影。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如同欣赏戏剧般的微笑。
“骑士,终于出现了。”
他重新戴上眼镜,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下,是深不见底的、疯狂而冰冷的漩涡。
“那么,这场为女王献上的,致命探戈……”
“现在,才算真正……*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