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荒诞且没多大用处的内部会议结束,白牧辰的决议通过心智云端瞬间同步给了所有相关的身体。
镇星垣级实验舰的舰桥区域,一位正在汇总分析战斗数据的白牧辰身体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只是把AI的任务列表切换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另外一份上面。
“对所有残骸区进行生命信号扫描,标记出幸存者集群的位置和危险等级。”
“向所有幸存者集群的稳定区域投送标准化的医疗与维生补给箱。”
“对于处于高危环境中的集群,派遣工程无人机携带物资前往,并进行初步的环境稳定化作业。”
白牧辰分配完指令后不久,远方的超空间跳跃点泛起苍蓝辉光。
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一艘定星枢级深空工程舰已然抵达战场。
其巨大的机库舱门开启,数以万计的工程无人机和救援机器人如同蜂群般涌出,携带物资,奔赴广阔的残骸区。
目的地是一处破碎的决心级巡洋舰残骸内部。
这是一个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炼狱。
舰体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内部早已失压。
在红矮星暗淡的光芒下,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与凝固的冷却液珠缓缓飘荡,如同致命的星际尘埃。
被高温等离子体融化的船壳部分凝固,形成了狰狞扭曲的金属物件。
还有许许多多穿着太空服,但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失重环境中漂浮,有些人的面罩因撞击而破碎,脸上凝固着死亡前的惊恐。
凯恩中尉,一名年轻的星约军官,正拼尽全力拖拽着一名昏迷的战友。
战友的太空服腿部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正在缓慢地泄压。
他在公共频道中一遍遍地呼叫着朋友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电磁噪音。
就在凯恩濒临绝望之际,他的头盔通讯器接收到一个没有加密的公共广播,AI轻易解码,将其中承载的信息告知凯恩。
“所有星际神圣人类公约的幸存者请注意,本次军事冲突已经结束,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战斗单位,而是需要接受人道主义救援的个体。我方将为你们提供必要的生存物资,重复,不要做出任何敌对行为,否则将被重新定义为战斗目标。”
听到这个声音,凯恩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与求生渴望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他痛恨这个造成了这一切的恶魔,但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希望却不受控制地燃起。
不久后,一支庞大的无人机群抵达了这片残骸区。
它们开始用牵引光束清理危险的漂浮物,并用工程泡沫快速封堵着舰体上的破口。
一群身影紧随其后地出现在幸存者的视野中,让他们感到既荒诞又恐惧。
那是一群穿着黑白女仆装的白牧辰。
她们背着小巧的离子推进器,没有穿戴任何太空服,就这样直接暴露在真空中,手中还端着科幻感十足的电磁步枪。
这些都是白牧辰的机械女仆,使用了白牧辰本身的形象作为外貌,全部激活了心智拟象系统,以“人格代理”模式运行。
一名武装女仆带领小队飘入凯恩所在的舱室,她们目的明确,无视了周围幸存者们充满敌意的目光。
“重复警告,不要反抗,我方将不会视你们为敌人,不要攻击,我方将不会还击,本次行动仅为救援。”
许多幸存的星约士兵怒视着这些凶手。
数年前,他们还曾为发现新的同胞而欢欣鼓舞,讨论对方会不会正式加入星约,此刻却被对方像战利品一样安排。
巨大的落差感和战友牺牲的悲痛,让一些年轻士兵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想要冲上去,却被身边更年长的同伴死死拉住。
经过数小时的忙碌,这片区域的环境暂时稳定下来,伤员也得到了初步救治。
这个过程中凯恩是最积极主动配合,协助白牧辰救治自己同伴的星约人。
让白牧辰不由得感到些许好奇:“你,你们,是所有幸存者集群中反抗程度最低的,这让我有些意外,如果还有其他需求可以提出来。”
“呵呵……千人千面,总有人不一样。”凯恩冷笑着,盯着白牧辰的脸,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需要?我需要你去死行不行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女仆白牧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心智拟象系统早已关闭了不必要的情绪模块。
“如果这能让你们的情绪稳定,从而便于我的救援工作以及后续,理论上可行,反正我的血肉之躯经常损耗,但如果你指的是作为格式塔意识的我彻底消亡,那很遗憾,我自己也无法做到,我是真的死不了。”AI白牧辰知道这样回答会激怒对方,但是她并不在乎。
这番漠视死亡的言论,彻底点燃了星约幸存者的怒火。
他们想起了牺牲的战友,再看到白牧辰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几名士兵怒吼着扑了上来,却被黑洞洞的枪口拦下。
“确定要将自己的身份重新切换回战斗员吗?”女仆白牧辰的声音依旧平淡:“即便你们能战胜我这支战术人形小队也毫无意义,这些只是量产的机器人,为了宣泄一时的愤怒,放弃回到家人身边的未来,值得吗?”
这番话让一部分冲动的士兵犹豫了,但仍有一部分人继续冲锋,将同伴骂作懦夫。
星约人没有经过基因改造,也没有义体,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手上又没有兵器,自然是被白牧辰轻易制服。
机械女仆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流程化的处理工作。
白牧辰以一种普通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欺身而上,用精准的巧劲瞬间瓦解了那几名冲动士兵的抵抗能力。
伴随着几声沉闷的倒地声和金属镣铐锁死的清脆声响,骚乱在开始的几秒钟内便已结束。
凯恩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那些同胞像个孩童般被轻易制服。
一种冰冷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你是故意的吧?为了找个机会立威?”
当然不是,白牧辰否认了对方的猜测:“我只是懒得说谎,也懒得掩饰,况且,除了彻底的沉默,这难道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外交姿态吗?任何带有同情或怜悯的言辞恐怕只会让你们觉得我很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