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痕检科的实验室里,蓝色的无影灯将操作台照得纤毫毕现。老周戴着双层手套,手里捏着一把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从赵梅遇害现场提取的手术刀柄——刀刃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但在45度角的侧光下,仍能看到刀柄缝隙里嵌着的细微金属碎屑,像极了生锈的铁钉粉末。
“林队,你看这里。”老周将手术刀柄放在立体显微镜下,屏幕上立刻浮现出放大200倍的画面,“这些金属碎屑不是手术刀本身的材质,成分更接近铸铁,而且表面有高温氧化的痕迹,像是从某种老旧器械上刮下来的。”
林砚俯身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份泛黄的病历本。赵梅胸口的刀伤精准刺中心脏,凶手显然熟悉人体解剖结构,可为何会在刀柄上留下如此粗糙的金属碎屑?她突然想起张宏遇害的地下室——满地的废弃纸箱里,似乎堆着几张生锈的手术台零件图。
“小李,把张宏地下室现场的照片调出来,重点找手术台相关的物件。”林砚话音刚落,小李已经将平板递了过来。照片里,纸箱堆的最底层露出半截生锈的金属框架,边角处有模糊的编号刻印,虽然被灰尘覆盖,但依稀能辨认出“73-”的字样。
“73开头的编号……”林砚的眉头突然皱起,五年前仁心医院的旧档案里,曾提到过一批从国外进口的手术台,编号正是以“73”开头,“老周,能不能通过金属碎屑的成分,比对仁心医院当年的手术台材质?”
老周立刻将金属碎屑放入激光诱导击穿光谱仪,仪器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串数据:“铁含量92.3%,碳1.2%,还有微量的铬和镍——这和我们之前从仁心医院废弃手术台提取的样本成分完全吻合!而且你看这个氧化层厚度,碎屑至少在器械上附着了五年以上。”
这个发现让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凶手使用的手术刀,很可能接触过仁心医院五年前的旧手术台,而赵梅和张宏,恰好是当年使用那些手术台的医护人员。更诡异的是,张宏地下室里的手术台零件图,似乎在暗示着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江澈呢?让他立刻去仁心医院的旧楼,找到编号以‘73’开头的手术台,尤其是完整保留编号的。”林砚抓起勘查包,快步走向门口,“另外,查一下仁心医院2018年的报废记录,那些旧手术台最后被运到哪里去了。”
仁心医院的旧楼早已停止使用,墙体斑驳,窗户上的玻璃大多破碎,风穿过走廊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病人的呻吟。江澈带着特警队员在一楼的手术室里搜寻,生锈的手术灯垂在半空,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缝合线和过期的药品包装盒。
“林队,这里有发现!”江澈的声音从最里面的手术室传来。林砚跑过去时,正看到他蹲在一张覆盖着防尘布的手术台前,防尘布掀开的一角,露出金属台面上清晰的编号——“731”。
手术台的台面布满划痕,右下角有暗红色的污渍,老周立刻用化学发光剂喷洒,淡蓝色的荧光瞬间亮起,勾勒出半个手掌印的轮廓,掌心位置还残留着针尖扎过的细小凹痕。
“这手掌印的大小和赵梅掌心的六芒星尺寸基本吻合。”老周用尺子测量着,“而且这些凹痕的间距,和赵梅掌心针头的排列间距完全一致——这张手术台,就是凶手给赵梅‘绘制’六芒星的地方!”
林砚的指尖抚过手术台的编号“731”,童年记忆里那间白色实验室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同样是生锈的手术台,同样的编号刻印,还有护士赵梅握着注射器的手,正对着年幼的自己缓缓靠近。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器械车上,金属托盘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队,你没事吧?”江澈扶住她,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五年前我在这里接受治疗时,用的就是编号731的手术台。赵梅给我注射药物那天,手术台的台面也是这样,有很多细小的凹痕。”她指向手术台的抽屉,“当时抽屉里放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上面写着‘Y-327实验记录’,我只看了一眼就被赵梅收走了。”
江澈立刻拉开手术台的抽屉,里面积满灰尘,只有几张泛黄的纸张粘在抽屉底部。老周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揭下来,展开后发现是一份残缺的实验记录,上面写着“患者林玥,Y-327注射第3次,副作用:轻微头晕,基因适配度89%”,落款日期是2018年6月12日——正是林砚记忆中最清晰的一次治疗。
“适配度89%……”老周喃喃自语,“王海和刘芳的基因适配度只有60%左右,难怪他们的副作用更严重。林队,你体内的Y-327,可能被人做过改良。”
这个猜测让林砚心头一震。如果她的药物被改良过,那改良者是谁?是赵梅?张宏?还是隐藏在幕后的顾振雄?
就在这时,小李的对讲机传来紧急消息:“林队,仁心医院当年的报废记录查到了!编号73开头的手术台,2018年10月被卖给了城郊的一家废品回收站,而那家回收站的老板,三个月前离奇失踪了,现在回收站由他的侄子打理。”
“立刻去回收站!”林砚毫不犹豫地转身,“凶手既然能接触到旧手术台,很可能和回收站有关,而且老板的失踪,说不定也和他有关。”
城郊的废品回收站像一座金属垃圾山,生锈的汽车外壳、断裂的钢筋、废弃的家电堆得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油污的味道。回收站的侄子叫王磊,看到警察时眼神躲闪,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显然在隐瞒什么。
“你叔叔失踪前,有没有处理过一批从仁心医院运来的旧手术台?”江澈拿出手术台的照片,放在王磊面前。王磊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突然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知道什么手术台。”王磊的声音发颤,“我叔叔失踪后,我才来这里的,之前的事我都不清楚。”
林砚注意到王磊的袖口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和手术台台面上的污渍颜色相似。她朝老周使了个眼色,老周立刻上前,假装整理勘查包,指尖不经意地蹭过王磊的袖口,将一点污渍粘在取样纸上。
“王磊,我们已经查到,你叔叔在2018年11月,把三张73开头的手术台卖给了一个匿名买家,交易记录还在回收站的账本里。”林砚拿出账本的照片,这是小李刚刚从税务局调取的,“现在你叔叔失踪了,那三张手术台也不见了,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江澈扶住他时,他突然哭了出来:“我说!我叔叔失踪前,确实见过一个戴口罩的男人,那个男人说要找731号手术台,还问我叔叔有没有保留手术台的零件。我叔叔一开始不愿意,后来那个男人给了他五万块,他就把手术台的位置告诉对方了。”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林砚追问。
“他一直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只知道左手手腕有个六芒星纹身。”王磊回忆着,“他还说,如果我叔叔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杀了他全家。我叔叔失踪后,我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731的秘密不能说’,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老周这时已经将王磊袖口的污渍进行了初步检测,走到林砚身边低声说:“污渍里有血液成分,还有Y-327药物的残留,和赵梅体内的药物浓度一致。”
这个结果让林砚的心脏猛地一沉。王磊的袖口沾着赵梅的血,说明他很可能见过凶手,甚至参与了某些环节。但看他的反应,更像是被威胁的受害者,而非同伙。
“王磊,你最后一次见你叔叔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林砚放缓语气,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半个月前,他说要去老城区的拆迁房找个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王磊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去过拆迁房,那里的人说没见过他,我还报了警,但警察说没找到线索。”
老城区的拆迁房——正是赵梅和张宏遇害的地方。林砚立刻让小李调取王磊叔叔失踪当天的监控,发现他确实去过拆迁房的3号楼,也就是赵梅住的那栋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凶手很可能先控制了王磊的叔叔,逼他说出手术台的下落,然后杀了他灭口,再用手术台的金属碎屑嫁祸,最后杀害赵梅和张宏。”江澈分析道,“现在关键是找到那三张失踪的手术台,还有王磊叔叔的尸体。”
林砚的目光落在废品回收站的角落里,那里堆着一堆新运来的废铁,上面覆盖着黑色的防水布。她走过去,轻轻掀开防水布的一角,生锈的金属框架露了出来,边角处的编号“732”赫然在目——这是第二张73开头的手术台。
“老周,立刻勘查这张手术台,提取上面的血迹和指纹残留。”林砚的声音有些激动,“江澈,带人搜查整个回收站,一定要找到第三张手术台,还有王磊叔叔的下落。”
老周在手术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枚银色的医用针头,针尖上缠着黑色的丝线,和赵梅掌心的针头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抽屉底部有一块新鲜的泥土,里面混着几根人类的头发。
“泥土的成分和老城区拆迁房的土壤完全一致,头发的dNA需要回去比对,但很可能是王磊叔叔的。”老周将头发放入证物袋,“另外,手术台的台面有新的划痕,像是最近被移动过,凶手可能把这里当作了临时藏匿点。”
江澈带着特警队员在废品回收站的后院找到了第三张手术台,编号“733”,旁边的土坑里埋着一具男性尸体,经王磊辨认,正是他失踪的叔叔。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掌心同样画着六芒星,只是星芒的顶点没有钉针头,而是用鲜血写着“731”三个数字。
“凶手在通过尸体传递信息,731号手术台,很可能藏着最关键的秘密。”林砚看着尸体掌心的血字,突然想起自己那份病历本的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用手术台编号盖上去的,“我们必须重新勘查仁心医院的731号手术台,说不定有我们遗漏的线索。”
回到仁心医院的旧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砚蹲在731号手术台前,用手电筒仔细照射台面的每一个角落,在靠近边缘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微小的暗格,暗格的缝隙里夹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展开后,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几行字:“Y-327的抗体在731的夹层里,顾振雄在找它,别让他拿到。”字迹潦草,带着明显的颤抖,落款日期是2018年10月——正是赵梅辞职的那个月。
“抗体?”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Y-327的抗体意味着什么?是能中和药物副作用的解毒剂吗?她立刻让老周打开手术台的夹层,夹层里放着一个密封的玻璃管,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管壁上贴着标签:“Y-327抗体,仅对适配度80%以上者有效。”
老周将玻璃管放入恒温箱,激动地说:“这很可能是破解Y-327药物的关键!如果能批量生产,就能救那些实验对象,包括林队你。”
林砚紧紧握着玻璃管,突然意识到赵梅的良苦用心。她当年辞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保护抗体,阻止顾振雄继续作恶。而凶手杀害赵梅,很可能是为了抢夺抗体,或者掩盖抗体的存在。
就在这时,林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知道Y-327的全部真相,明天晚上八点,老城区拆迁房3号楼,带抗体来,不许报警。”
短信的末尾,附着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林砚看着短信,又看了看手中的抗体玻璃管,眼神变得坚定。凶手终于要现身了,无论对方是谁,她都必须去,不仅为了查清真相,更为了那些被Y-327药物伤害的人,包括她自己。
“江澈,明天晚上的行动,我需要你配合我。”林砚将短信递给江澈,“我们假装带抗体去见凶手,暗中布置警力,一定要将他抓获。另外,老周,尽快分析抗体的成分,看看能不能找到生产方法,以防万一。”
夜色渐浓,仁心医院的旧楼里,手术灯的光影在墙上摇曳,像极了凶手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林砚知道,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开始,而731号手术台里的抗体,将是这场较量中最关键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