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档案科的铁门推开时，扬起一阵混杂着灰尘与旧纸张霉味的气流。林砚捏着从实验室带出来的芯片残片照片，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反复摩挲——样本运输箱被劫的消息像块巨石压在她心头，五年前的医疗事故物证断了线索，赵伟提及的加密U盘还藏在瀚海重工旧办公区，现在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档案科里那堆积如山的旧案卷宗。
“林警官，你要的五年前瀚海重工相关案卷都在这儿了。”档案科老周推着一辆金属档案车过来，车斗里的案卷用黄色封皮装订，边角泛着焦脆的褐色，“不过我得提醒你，这里面有不少案卷标注了‘机密’，当时是由刑侦支队老队长张启明负责的，后来张队退休，这些案卷就一直锁在库里，没几个人看过。”
林砚的目光落在最顶层一卷案卷的封皮上，上面用钢笔写着“瀚海重工医疗事故案（2018）”，右下角的办案人签名正是“张启明”。她记得这位老刑警——十年前破获连环杀人案的功臣，后来因一场意外伤了腿，提前退休回了郊区老家。“老周，张队现在还能联系上吗？”她一边抽出案卷，一边问道。
“能是能，但张队退休后就不太管案子了，去年我给他打电话拜年，他还说想彻底远离刑侦这行。”老周蹲下身，帮着整理散落的案卷，“不过你要是找他问五年前的案子，说不定他愿意开口——当年那起医疗事故案，我记得张队查得特别认真，最后却突然撤案了，他当时还跟我念叨‘这里面水太深’。”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突然撤案？”她快速翻开案卷，第一页的结案报告上写着“排除他杀，属意外医疗事故”，但签名处的墨迹有些模糊，像是仓促间写下的。“有没有记录撤案的具体原因？或者张队当时的调查笔记？”
老周摇了摇头，指着案卷封皮内侧的编号：“这类‘机密’案卷的调查笔记都单独存放，不过三年前市局档案系统升级，很多老笔记都遗失了，张队的那部分也没找到。”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张队退休时带了一个铁皮盒子走，说是里面装着他办过的‘特殊案子’的材料，说不定里面有你要的线索。”
林砚立刻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里的老刑警联系方式。她记得去年局里组织退休民警慰问，她曾给张启明送过慰问品，当时留下了他的家庭住址和电话。拨号键按下时，她的指尖有些发颤——如果张启明真的掌握着五年前的关键线索，或许就能找到那个被忽略的证人，补上物证断链的缺口。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嗓音，夹杂着收音机播放的京剧声：“喂，哪位？”
“张队，您好，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林砚，您还记得我吗？”林砚尽量让语气显得恭敬，“我想向您请教五年前瀚海重工医疗事故案的情况，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京剧声突然被调低。“瀚海重工的案子……”张启明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都过去五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个？”
“最近发生了几起连环凶案，都和五年前的案子有关联，我们查到死者体内有非法植入的基因片段，怀疑是顾振雄搞的人体实验。”林砚语速飞快地解释，“但我们调阅的尸检样本在运输途中被劫，现在只能从旧案卷里找线索，老周说您当年查这个案子时，留下了一些特殊材料。”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听筒里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你们现在在哪儿？”张启明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如果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吧，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有些东西，只能当面给你们看。”
林砚挂断电话，立刻叫上江澈——他刚从瀚海重工旧办公区回来，赵伟提到的加密U盘没找到，只在502室书架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写着“731”的纸条，和之前疗养院地下一层手术台的编号一致。“张启明老队长知道五年前的线索，我们现在去他家里。”林砚将案卷塞进公文包，“他说有东西要当面给我们看，可能是当年被忽略的关键证据。”
江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张队？就是那个破获‘手术刀杀手’案的老刑警？”他快步跟上林砚的脚步，“我刚入警时还看过他的办案记录，逻辑特别缜密，当年他突然撤案，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能公开的线索。”
两人驱车前往郊区，一路上江澈反复看着那张写着“731”的纸条。“这个编号出现了两次，一次在疗养院地下手术台，一次在瀚海重工旧办公区，顾振雄到底想用它标记什么？”他手指敲着方向盘，“会不会是实验批次编号？或者是实验对象的分组编号？”
林砚没有回答，她正翻看着五年前的医疗事故案卷。案卷里记录的死者王海，28岁，瀚海重工合作软件公司的程序员，死前三个月在瀚海重工附属医院做过“常规体检”，体检后不久就出现了头晕、呕吐的症状，最后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死亡。尸检报告显示，死者体内有异常基因片段，但被定性为“自发性基因突变”。“你看这里。”林砚指着案卷里的一份证人询问记录，“当时有个叫李梅的护士，是王海体检时的接诊护士，她在询问记录里说‘王海体检时做了非常规的血液检测’，但后面的记录被撕掉了，只剩下半页纸。”
江澈凑过来看了一眼，撕掉的边缘很整齐，像是用美工刀刻意裁掉的。“这个李梅，会不会就是张队说的‘关键证人’？”他推测道，“说不定她知道王海做的‘非常规检测’是什么，也知道顾振雄的实验秘密，所以有人故意撕掉了她的证词。”
汽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抵达张启明居住的小区。这是一个老旧的六层居民楼，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张启明家在三楼。林砚按响门铃时，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位老刑警会带来什么样的线索，也不知道这些线索能否解开五年前的谜团。
门开了，张启明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头发已经全白，左腿有些跛，走路时需要拄着一根木质拐杖。“进来吧，客厅小，别介意。”他侧身让两人进屋，客厅里摆放着老式的木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刑侦题材的书法作品，其中一幅写着“真相永不缺席”。
“张队，打扰您休息了。”林砚将带来的水果篮放在茶几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的一个铁皮盒子——盒子是军绿色的，上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锁扣上挂着一把铜钥匙。
张启明注意到她的目光，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走到铁皮盒子前。“你们要找的线索，都在这里面了。”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叠泛黄的笔记和照片，“五年前我查瀚海重工医疗事故案时，发现王海的体检报告是伪造的，他根本不是做常规体检，而是被强迫参与了顾振雄的‘基因实验’，那个叫李梅的护士，就是当时实验的知情者。”
林砚和江澈同时愣住。“李梅是知情者？那她为什么没出庭作证？”林砚急切地问道。
“因为她不敢。”张启明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上面写着“调查记录”，“当时我找到李梅时，她吓得浑身发抖，说顾振雄用她女儿的性命威胁她，如果敢说出实验的事，就杀了她女儿。她还告诉我，王海体检后不久，就被顾振雄的人带到了郊区的一个实验室，后来就‘突发心脏病’死了——其实是实验失败，被顾振雄灭口了。”
江澈拿起笔记本，快速翻看着里面的记录。笔记里详细记录了李梅的证词：王海被带到的实验室位于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面有很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还有各种实验设备；实验内容是“注射药物并植入芯片”，很多参与实验的人都出现了头晕、呕吐、器官衰竭的症状，最后都“失踪”了；李梅因为负责给实验对象抽血，偶然看到了实验记录，上面写着“Y-327药物实验”和“基因编辑计划”。
“这些记录为什么没放进案卷里？”林砚看着张启明，“以这些证据，完全可以立案调查顾振雄。”
张启明的脸色变得沉重，他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笑容灿烂。“这是李梅的女儿，当时才五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顾振雄派了人盯着李梅的家，我每次去找她，都能看到黑色的轿车在楼下徘徊。有一次，李梅偷偷告诉我，她女儿在幼儿园被人威胁‘再乱说话就见不到妈妈’，她没办法，只能撤回证词。”
他停顿了一下，又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是市局的“撤案通知书”。“当时我把调查到的证据交给支队领导，领导却告诉我‘这个案子不能查下去’，还说瀚海重工是市里的重点企业，查下去会影响经济发展。后来我才知道，顾振雄给了不少领导好处，他们都被收买了。”张启明的手用力攥着拐杖，指节发白，“我不甘心，就把这些证据偷偷藏了起来，想着总有一天能为那些实验对象讨回公道。”
林砚的心里一阵发凉。她没想到五年前的案子背后，竟然牵扯到这么多利益勾结。“张队，那李梅现在在哪里？我们能不能找到她？”她急切地问道——李梅是目前唯一的知情证人，只要她愿意出庭作证，就能给顾振雄的非法人体实验定罪。
张启明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遗憾。“五年前我退休后，就再也没联系上李梅。”他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这是李梅当时的住址，但我去年去看过，那里已经拆迁了，邻居说李梅带着女儿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叹了口气，“不过我记得李梅说过，她有个远房表姐在邻市的一家医院当护士，她如果要走，很可能会去投奔表姐。”
林砚立刻接过纸条，上面的地址是“市南区幸福路8号”。“邻市哪家医院？您还记得吗？”
“好像是叫‘仁心医院’，具体科室我记不清了，只知道她表姐姓王。”张启明努力回忆着，“李梅还说过，她表姐知道一些‘医院里的秘密’，可能也和顾振雄的实验有关。”
江澈拿出手机，立刻搜索邻市的“仁心医院”。搜索结果显示，这家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五年前曾与瀚海重工有过“医疗合作”，后来合作突然终止，具体原因不明。“这家医院有问题。”江澈指着手机屏幕，“我们现在就去邻市，找到李梅的表姐，说不定能查到李梅的下落。”
张启明突然叫住他们，从铁皮盒子里拿出一枚徽章——那是一枚刑侦支队的老徽章，上面的漆已经有些脱落。“林警官，江警官，我知道你们查这个案子会遇到很多阻力，但请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他将徽章递给林砚，“五年前我没能为那些实验对象讨回公道，现在只能靠你们了。那些被顾振雄当作‘实验品’的人，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真相，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林砚握紧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却让她的心里充满了力量。“张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到底，让顾振雄受到法律的制裁，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她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去邻市找李梅的表姐，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张启明点了点头，拄着拐杖送他们到门口。“路上注意安全，顾振雄的人很狡猾，说不定已经盯上你们了。”他叮嘱道，“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砚和江澈驱车离开小区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林砚看着手里的徽章，突然想起案卷里李梅的证词——“实验记录里有很多编号，像是实验对象的编号，其中有一个编号我记得特别清楚，是‘028’，和王海的身份证尾号一样。”
“028……”江澈重复着这个编号，突然想起什么，“张磊体内的芯片残片，我们破解的六芒星编码是‘035’，王海是‘028’，这说明顾振雄给每个实验对象都编了号，而且这些编号很可能和他们的身份证尾号有关。”他拿出实验对象名单片段，上面的编号“001、007、013、028、035”，对应的身份证尾号确实和编号一致，“如果我们能找到所有身份证尾号与这些编号匹配的人，就能确定其他实验对象的身份！”
林砚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之前他们一直不知道实验对象编号的规律，现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我们到邻市后，先去仁心医院找李梅的表姐，同时让技术组根据身份证尾号排查符合条件的人，争取尽快找到其他实验对象。”她调整了一下方向盘，汽车朝着邻市的方向加速驶去。
两个小时后，汽车抵达邻市仁心医院。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私立医院，外观装修豪华，门口停着不少高档轿车。林砚和江澈穿着便衣，走进医院大厅，前台护士热情地迎了上来：“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们想找一位姓王的护士，她是五年前在这里工作的，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林砚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前台护士愣了一下，拿出员工名册翻了翻：“五年前姓王的护士……有一位叫王秀兰的，不过她五年前就辞职了，听说去了国外。”
“辞职了？”林砚的心里一沉，“那您知道她辞职的原因吗？或者她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具体原因不清楚，当时她辞职得很突然，第二天就没来上班了。”前台护士摇了摇头，“联系方式的话，员工离职后我们就会删除，所以没有。”
林砚和江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难道线索又断了？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老医生走过大厅，听到他们的对话，停下了脚步。“你们找王秀兰？”老医生的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我认识她，她是我的老同事，五年前她辞职后，并没有去国外，而是去了郊区的一家社区医院。”
林砚和江澈立刻围了上去。“老医生，您知道她在哪个社区医院吗？”江澈急切地问道。
“应该是城西的向阳社区医院，她老家就在那附近。”老医生回忆道，“当时她辞职时，跟我说她不想再在大医院工作了，想回社区医院，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她辞职和五年前医院与瀚海重工的合作有关，当时医院里很多护士都不愿意参与合作项目，王秀兰就是其中一个，后来还受到了排挤。”
“合作项目？是什么项目？”林砚抓住关键词，追问道。
老医生的眼神变得警惕，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小声说道：“具体是什么项目我不清楚，只知道当时瀚海重工派了很多人来医院，在地下一层建立了一个‘实验室’，每天都有很多‘病人’被送进去，这些‘病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看起来不像是普通患者。后来合作终止，那个实验室也被封了，医院还下了禁令，不让员工谈论这件事。”
林砚的心里咯噔一下。地下实验室、神秘“病人”、禁令——这些都和顾振雄的实验有关！“老医生，您知道那个实验室现在还在吗？或者当时参与合作项目的其他员工还有谁？”
“实验室五年前就被封了，后来改成了仓库。”老医生叹了口气，“参与合作项目的员工，除了王秀兰，其他人要么辞职了，要么被调到了其他分院，现在很难找到他们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砚，“这是向阳社区医院的地址和电话，你们可以去那里找王秀兰，不过她可能不愿意谈论五年前的事，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林砚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向阳社区医院”和地址“郊区向阳路12号”。“谢谢您，老医生，您的信息对我们很重要。”她真诚地说道。
离开仁心医院后，林砚和江澈立刻驱车前往向阳社区医院。这是一家小型社区医院，位于郊区的一个老旧小区里，门口的招牌有些褪色，大厅里只有几个看病的老人。林砚走到前台，问道：“请问王秀兰护士在吗？”
前台护士点了点头：“在，她现在在输液室，我帮你们叫她。”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护士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请问你们是？”
“您是王秀兰女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