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林砚指尖抵着冰冷的玻璃，目光如探针般锁住里面的李正明。他坐在铁椅上，背脊佝偻，曾经的官威荡然无存，双手反复摩挲着膝盖上的褶皱，眼神飘忽不定，时而闪过一丝阴鸷，时而又被恐惧覆盖。
“他在伪装脆弱。”林砚的声音平静无波，通过对讲机传到审讯员耳中，“表面上的恐惧是演给我们看的，真正支撑他走到今天的，是根深蒂固的控制欲和对‘完美犯罪’的执念。先不要直接追问核心问题，从五年前的医疗事故入手，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审讯员点头，按照林砚的指示开口：“李正明，五年前中心医院的医疗事故，你作为时任卫健委副主任，亲自主导了事故调查，最终定性为‘手术意外’。但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的实验记录和证人，那场所谓的‘意外’，其实是Y-327实验体的排异反应导致的死亡，你为了掩盖实验真相，篡改了所有证据，对吗？”
李正明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的摩挲动作瞬间停止，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场医疗事故有完整的调查记录和鉴定报告，是合法合规的。”
“合法合规？”审讯员将一份实验记录复印件推到他面前，“这是从海外实验室核心服务器中找到的Y-327实验日志，上面明确记录了‘730号实验体（即医疗事故死者）在手术中出现剧烈排异反应，多器官衰竭死亡，李正明指示销毁尸体，篡改死亡证明’。这上面还有你的签名，你敢说这是伪造的？”
李正明的目光落在签名上，瞳孔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沉默了。
单向玻璃后的林砚微微颔首：“他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了。五年前的医疗事故是他‘完美犯罪’的起点，也是他最在意的破绽。继续施压，点出他掩盖真相的具体手段，让他意识到我们已经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
“我们还查到，”审讯员继续说道，“你当年不仅篡改了死亡证明，还贿赂了尸检医生和事故鉴定专家，甚至威胁死者家属，禁止他们上诉。死者的尸体被你秘密转移到了疗养院的地下实验室，用于后续的实验研究，对吗？”
“不！没有！”李正明突然激动地大喊，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尸体已经火化了，你们别想污蔑我！”
“火化？”审讯员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在疗养院地下实验室的冰柜里找到的人体组织样本，经过dNA比对，与死者的亲属dNA完全匹配。你所谓的‘火化’，不过是用来欺骗所有人的谎言。”
李正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瘫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我明明处理得很干净……怎么会还有样本……”
“你所谓的‘干净’，不过是自欺欺人。”林砚的声音通过对讲机直接传到审讯室里，清晰而冰冷，“李正明，从五年前你决定启动人体实验的那一刻起，你的‘完美犯罪’就已经注定失败。因为你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罪恶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李正明猛地抬头，看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想透过玻璃看到林砚的身影：“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我是林砚，负责这起案件的心理侧写师。”林砚的声音带着穿透力，“我不仅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还知道你五年前设计‘完美犯罪’的全部逻辑。你出身普通，一路爬到卫健委副主任的位置，靠的不是能力，而是钻营和不择手段。但你一直不满足，你渴望更大的权力和财富，于是当卡洛斯找到你，提出合作研发Y-327生物武器时，你立刻就动心了——这对你来说，不仅是获取财富的捷径，更是掌控他人命运的终极手段。”
李正明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仿佛林砚亲眼目睹了他当年的决策过程。
“你知道人体实验是重罪，一旦暴露，你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精心设计了一套‘完美’的掩盖方案。”林砚继续剖析，声音平稳却极具杀伤力，“首先，你选择了星光孤儿院的孤儿和底层民众作为实验体，因为他们无权无势，就算失踪或死亡，也不会引起太多关注。其次，你利用瀚海重工的军工背景和陈景明的科研能力，建立了地下实验室，将实验与军工研发捆绑，增加调查难度。再次，你安排张诚这样的‘中间者’负责日常管理，自己则隐藏在幕后，以‘监督者’的身份遥控指挥，一旦出事，就可以让陈景明和张诚背锅。”
“五年前的医疗事故，是你计划之外的意外。”林砚的语气突然加重，“730号实验体的排异反应超出了你的预期，在手术过程中突然死亡，打乱了你原本的节奏。但你没有慌乱，反而立刻启动了应急预案——篡改死亡证明、贿赂相关人员、转移尸体、威胁家属，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在你看来，这不是危机，而是对你‘完美犯罪’计划的一次考验，而你，自认为通过了考验。”
李正明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砚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仿佛她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但你忽略了两个关键人物——苏晴和张诚。”林砚继续说道，“苏晴是实验的参与者，她的良知让她无法容忍你的罪恶，于是她偷走了实验数据，成为了你计划中的第一个变数。而张诚，他虽然被迫参与了实验管理，但内心的善良让他选择暗中保护苏晴，留下了关键证据，成为了你计划中的第二个变数。这两个变数，让你所谓的‘完美犯罪’出现了裂痕。”
“你一直试图弥补这个裂痕，于是你启动了连环凶案，想通过杀人灭口的方式，掩盖实验的真相。你让陈景明和赵峰制造凶案，留下六芒星符号，将线索引向五年前的悬案，试图混淆视听。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警方陷入误区，永远找不到实验的核心秘密。”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但你没想到，六芒星符号不仅没有成为你的保护色，反而成为了我们追查真相的钥匙。它让我们将连环凶案与五年前的医疗事故、瀚海重工、疗养院联系起来，一步步揭开了你的犯罪网络。”
“你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过度自信。”林砚的语气变得凌厉，“你自认为掌控了一切，掌控了实验体的命运，掌控了陈景明和赵峰的生死，甚至掌控了警方的调查方向。但这种过度的控制欲，让你变得盲目。你没有察觉到陈景明的复仇之心，他因为家人是实验受害者，一直想背叛你，毁掉你的实验；你也没有察觉到赵峰的野心，他想独吞实验成果，与卡洛斯直接合作；你更没有察觉到，你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掩盖，都在为自己的灭亡埋下伏笔。”
李正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水和鼻涕，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我承认……我全都承认……是我启动了人体实验，是我篡改了医疗事故的真相，是我指示陈景明和赵峰杀人灭口……”
“为什么？”审讯员问道，“仅仅是为了权力和财富吗？”
“不仅仅是……”李正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我想成为神！Y-327可以改变人类的基因，让人类变得更强大，而我，是这个伟大实验的主导者，我可以决定谁能获得这种力量，谁会被淘汰！卡洛斯答应我，一旦实验成功，他会帮我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我将是这个秩序的统治者！”
单向玻璃后的林砚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你不是神，只是一个被权力和欲望吞噬的疯子。你所谓的‘伟大实验’，不过是一场沾满鲜血的罪恶，你所谓的‘全新秩序’，不过是满足你个人野心的工具。”
“卡洛斯……卡洛斯他骗了我……”李正明突然疯狂地大喊，“他根本不是想建立什么新秩序，他只是想把Y-327卖给恐怖组织，赚黑心钱！他还威胁我，如果实验失败，就杀了我全家！我也是被逼的！”
“被逼的？”林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问，“当你第一次将针管插入孤儿的手臂时，当你第一次篡改死亡证明时，当你第一次下令杀人灭口时，你有过丝毫犹豫吗？你所谓的‘被逼’，不过是为自己的罪恶找借口。”
李正明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在审讯室里大喊大叫，时而哭泣，时而咒骂，时而忏悔。审讯员按照林砚的指示，没有阻止他，让他尽情释放情绪——只有当情绪宣泄完毕，他才会说出更多的真相。
单向玻璃后，江澈走到林砚身边，看着里面失控的李正明，低声说道：“他终于认罪了。根据他的供述，我们可以进一步锁定赵峰、陈景明和卡洛斯的行踪，捣毁黑礁岛的实验基地。”
“他的供述还不够完整。”林砚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李正明身上，“他现在处于情绪崩溃状态，说的话有真有假。我们需要结合他的犯罪心理，进一步引导他，让他说出卡洛斯的具体交易地点、黑礁岛实验基地的防御部署，以及其他未暴露的同伙名单。”
“你打算怎么做？”江澈问道。
“利用他的恐惧和求生欲。”林砚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现在最害怕的是卡洛斯杀他全家，最渴望的是得到法律的从轻处罚。我们可以告诉他，只有彻底交代所有真相，帮助我们抓住卡洛斯，捣毁实验基地，他才有机会保护家人，获得从轻处罚的可能。”
江澈点头：“这个办法可行。我立刻安排审讯员调整策略，按照你的思路进行引导。”
林砚的目光再次回到李正明身上，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曾经身居高位的官员，为了权力和欲望，一步步坠入深渊，亲手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他自以为设计了一场“完美犯罪”，却最终被自己的欲望和执念反噬。
“五年前，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林砚轻声说道，“五年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罪恶的傀儡，是欲望的奴隶。所谓的‘完美犯罪’，从来都不存在。因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审讯室里，李正明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审讯员按照林砚的指示，向他传达了从轻处罚的可能性，以及卡洛斯的真实目的。李正明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看着审讯员，语气急切地说道：“我知道卡洛斯的交易地点！他下个月会在巴拿马的科隆自由贸易区与恐怖组织进行交易，交易的是Y-327的成品和生产技术！”
“黑礁岛的实验基地呢？防御部署是什么样的？”审讯员问道。
“黑礁岛的实验基地在地下，有三道防线，配备了自动武器和地雷阵。”李正明快速说道，“卡洛斯的核心武装力量有五十人，都是退役的特种兵。陈景明和赵峰现在就在岛上，他们正在加快研发Y-327的终极版本，预计下个月就能完成。”
“还有其他同伙吗？国内还有未暴露的实验参与者吗？”
“有！卫健委还有三个人参与了实验的资金转移和信息保密，他们的名字是……”李正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同伙的名单和联系方式。
单向玻璃后的林砚和江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李正明的全面招供，意味着他们掌握了卡洛斯的核心犯罪证据，也为突袭黑礁岛实验基地提供了关键情报。
“五年前的主谋，终于露出了全部獠牙。”江澈的声音带着坚定，“接下来，就是彻底终结这场罪恶，让所有罪犯都受到法律的制裁。”
林砚点头，目光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她知道，李正明的落网和招供，是案件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但这还不是终点。黑礁岛的突袭行动，巴拿马的交易拦截，还有那些未被抓获的同伙，都在等待着他们去完成。
但她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惧。因为她知道，真相已经浮出水面，正义的力量正在集结。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无论罪犯有多狡猾，他们都会一往无前，直到将所有罪恶都绳之以法，直到所有受害者都得到慰藉，直到深渊中的黑暗，被彻底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