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物证鉴定中心的液相色谱仪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林砚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峰形曲线,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刚刚复原的监控录像里,陈安被赵天成接走时攥紧小熊玩偶的手,与此刻检测报告上的异常数据重叠在一起,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林顾问,Y-327早期实验的毒理学分析结果出来了。”技术人员小王将一份厚厚的报告递过来,指着其中一页的病理切片照片,“你看这些神经元细胞,出现了明显的凋亡坏死,突触间隙异常扩张,这与我们在前三起受害者体内发现的病变特征完全一致。”
林砚的目光落在“症状表现”一栏,一行行文字触目惊心:“初期:情绪波动异常、记忆碎片化缺失;中期:肢体不受控抽搐、幻听幻视;晚期:意识模糊、脏器功能衰竭……”他突然想起第二起受害者的尸检报告,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肤组织,正是自己抓挠产生的。
“联系临床医院的神经科专家。”林砚立刻起身,“我们需要知道这些症状的发展周期,以及是否存在特异性表现——比如与六芒星标记相关的仪式化行为。”
江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调取的病历档案:“查到了,五年前医疗事故的三名死者,生前都在瀚海重工旗下的附属医院就诊过,主诉症状全是‘不明原因的情绪失控’和‘记忆断片’。当时的诊断是‘精神分裂症早期’,但用药记录里没有任何抗精神类药物,反而有几笔‘营养制剂’的处方,处方医生是已经失踪的张医生。”
“营养制剂?”林砚接过处方单,上面的药品编号被刻意涂改过,“查这个编号,瀚海重工的内部药品目录里一定有记录。”
小王立刻登录瀚海重工的内部数据库,半小时后发出一声惊呼:“找到了!这个编号对应的不是营养制剂,是Y-327的早期临床试验用药,剂量是现在查获版本的三倍!”
神经科专家很快赶到,看着病理切片和症状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这种神经元损伤模式很特殊,不是常规药物副作用。你们看,病变主要集中在负责情绪调节和记忆储存的海马体区域,而且损伤程度呈现明显的阶段性——这更像是一种被刻意设计的‘渐进式破坏’。”
他指着报告上的时间线补充道:“从用药到出现晚期症状,大约需要18个月。但如果是儿童或体质较弱的人,这个周期会缩短到9个月。而且,部分患者在中期会出现‘强迫性仪式行为’,比如反复画某种符号、固定时间做某件事,这可能就是凶手选择六芒星标记的原因——受害者的症状本身就为他提供了‘灵感’。”
林砚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童年时在孤儿院,有个大他两岁的男孩,总是在墙角反复画一个六角星,嘴里念念有词,后来那个男孩突然消失了。“那个男孩的症状,是不是和这个很像?”他急切地问道。
专家点头:“非常吻合。强迫性仪式行为是海马体损伤后的典型表现之一,患者会通过重复某种动作获得短暂的心理慰藉。如果凶手本身就是实验的参与者或知情者,他很可能利用了这一点,将受害者的病理症状转化为自己的作案标记。”
江澈突然想起第三起受害者——那位参与过五年前医疗事故的护士,她的社交账号里有一条半年前的动态:“最近总是控制不住地画星星,晚上睡不着,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当时这条动态被当成了精神压力过大的吐槽,现在看来,正是Y-327副作用的中期表现。
“立刻排查所有与五年前医疗事故相关的人员,包括医护、患者、家属。”江澈当即下令,“重点关注有情绪异常、记忆缺失、强迫性行为等症状的人,他们可能是潜在的受害者,也可能掌握着实验的关键线索。”
排查工作连夜展开。第二天清晨,侦查员带来了一个重要线索:五年前医疗事故中一名患者的家属李女士,最近半年出现了严重的幻听和肢体抽搐,并且总是在每月17号(医疗事故发生日)那天,在自家门口画一个六芒星。更关键的是,她的丈夫——一位前瀚海重工的工程师,在三年前“意外”身亡,死前也曾长期服用所谓的“营养制剂”。
林砚和江澈立刻赶到李女士家。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客厅的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六芒星涂鸦,李女士蜷缩在沙发上,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星星……他们要来了……实验……不能停……”
看到穿着警服的两人,李女士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扑过来抓住林砚的手臂:“你也是实验体对不对?我看到你身上有星星的印记!他们骗我们,说那是治病的药,其实是让我们变成怪物!”
江澈连忙安抚她的情绪,林砚则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这是怎么来的?”
李女士的眼神变得恐惧:“他们给我打针,在我身上装芯片,说这样能‘监测病情’。但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我身体里动,它在控制我的想法……我丈夫发现了真相,他们就杀了他!”
技术人员当场对李女士进行了初步检测,在她的肩胛骨下方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皮下凸起。通过便携式超声设备扫描,确认是一枚与前几名受害者体内相同的纳米芯片。“这枚芯片不仅能监测生理数据,还能发射微弱的电磁信号,影响大脑神经活动。”小王分析道,“这可能是导致患者出现幻听、情绪失控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李女士的卧室抽屉里,警方找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她丈夫留下的日记和一份未寄出的举报信。日记里详细记录了服用“营养制剂”后的症状变化,从最初的失眠、健忘,到后来的幻视、抽搐,再到最后的强迫性画六芒星。而举报信中明确指出:“瀚海重工的Y-327项目,以治疗神经系统疾病为幌子,实则进行人体实验,药物存在严重副作用,实验数据被篡改,多名参与者已出现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这就解释了凶手的动机。”林砚合上日记,眼神凝重,“如果凶手的亲人或自己也是实验受害者,他的作案不仅是复仇,更是对实验黑幕的一种极端曝光——他用受害者的症状(六芒星)作为标记,就是想让世人注意到这些被掩盖的痛苦。”
江澈补充道:“而且,李女士丈夫的日记里提到,Y-327的早期实验有一个‘对照组’,所有对照组的受试者都在一年后神秘失踪。我们之前找到的四名受害者,很可能都是对照组的成员,或者是参与了实验数据伪造的人。”
就在这时,李女士突然平静下来,眼神变得异常空洞:“他们要来了……今天是17号……他们会来带我走……”
林砚心中一紧:“谁会来带你走?”
“穿白大褂的人……他们说要‘回收’实验体……”李女士的声音越来越低,随后陷入了昏迷。
医护人员紧急将李女士送往医院。林砚和江澈留在现场,对房间进行进一步搜查。在阳台的花盆里,他们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微型录音笔。按下播放键,一段模糊但足以辨认的对话传了出来:
“对照组的3号和7号已经出现晚期症状,按照计划,17号进行‘回收’。”
“那个护士(第三起受害者)知道得太多了,已经处理掉了。”
“赵局(赵天成)那边已经打过招呼,监控会处理干净。”
“陈景明院长的私人诊所可以作为临时据点,继续观察剩下的实验体。”
录音笔里的对话戛然而止,但信息量巨大。不仅证实了赵天成、陈景明与实验的直接关联,还暴露了凶手的“清理计划”——每月17号,他们会对出现晚期症状的实验体进行“回收”,而所谓的“回收”,很可能就是杀人灭口。
“今天就是17号。”江澈看了一眼手表,“凶手很可能会在今天对李女士下手,或者对其他潜在受害者采取行动。”
林砚的目光落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六芒星,星星的每个角都标注着一个日期,其中五个日期已经被划掉,最后一个日期正是今天——6月17号。“这是受害者的名单,”林砚说道,“被划掉的五个日期,对应着已经遇害的五个人,今天是最后一个。”
“立刻派人保护李女士,同时根据日记里的线索,寻找最后一名潜在受害者。”江澈当机立断,“另外,密切监控陈景明的私人诊所和瀚海重工的实验区域,凶手很可能在今天有所行动。”
就在这时,技术科传来紧急消息:通过对录音笔的声纹分析,其中一个说话人的声纹,与疗养院管理员张诚的声纹高度吻合!而张诚,正是第二卷中“自杀”的疗养院管理员。
“张诚没有死!”林砚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的‘自杀’是假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继续执行‘回收’计划。之前的连环凶案,很可能就是他和陈景明、赵天成联手犯下的!”
江澈立刻调出张诚的档案,发现他曾是瀚海重工的保安部经理,五年前医疗事故后调任疗养院管理员,负责“实验体的日常观察与管理”。“他有充分的条件接触实验体和实验数据,也有能力实施连环杀人案。”江澈说道,“而且,他的体型和动作特征,与我们之前通过监控画面推测的凶手特征完全一致。”
林砚的心理侧写再次修正:“张诚不仅是实验的参与者,很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他的亲人或自己可能也服用了Y-327,导致他内心充满矛盾——一方面执行‘回收’计划,另一方面又通过作案标记暴露实验黑幕。他的‘完美犯罪’执念,本质上是对实验主导者的反抗,也是对自己罪行的救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6月17号的太阳渐渐西斜。警方的排查工作取得了突破,根据日记里的线索,找到了最后一名潜在受害者——五年前医疗事故中负责记录实验数据的研究员王博士。他目前隐居在市郊的一处别墅里,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记忆缺失和强迫性画六芒星的行为。
林砚和江澈立刻带队赶往王博士的别墅。远远望去,别墅的窗户紧闭,门口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正是之前监控中出现过的作案车辆。
“行动!”江澈一声令下,队员们迅速包围了别墅。破门而入的瞬间,客厅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王博士倒在地上,额头画着一个新鲜的六芒星,已经没有了呼吸。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口罩的男人,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匕首,匕首柄上缠绕着熟悉的石墨烯纤维。
看到警方冲进来,男人没有反抗,反而缓缓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正是“自杀”身亡的张诚。
“你们终于来了。”张诚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解脱,“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这些人,他们都是帮凶,他们毁了我的家人,毁了无数人的生活……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砚盯着他的眼睛:“你也是实验受害者,对不对?你的家人服用了Y-327,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所以你才会一边执行‘回收’计划,一边用六芒星标记暴露真相。”
张诚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流下了泪水:“我女儿,她才十岁,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被送进了瀚海重工的附属医院。他们说可以用最新的药物治疗她的脑损伤,我信了。可没想到,那根本不是治疗,是实验!她服用Y-327后,开始出现幻听、抽搐,最后变成了一个只会画六芒星的怪物……一年前,她‘意外’身亡,我在她的身体里找到了那个芯片,也找到了这份实验名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我本来想亲手杀了赵天成和陈景明,但我知道,我杀不了他们。他们势力太大,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世人知道真相,让你们警方介入。这些受害者,他们都该死,是他们的冷漠和贪婪,造就了这场悲剧。”
江澈的眼神复杂:“你以为这样就能救赎自己?你杀了这么多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张诚冷笑一声,“我至少还保留着一丝良知,而他们,早就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恶魔。赵天成利用职权掩盖真相,陈景明用慈善的外衣做着最肮脏的交易,瀚海重工的高管们赚着沾满鲜血的钱……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我在陈景明的私人诊所和瀚海重工的实验楼里,都装了炸弹。今天,我要和这些罪恶一起毁灭!”
林砚的心脏骤然收紧:“你冷静点!现在真相已经开始浮出水面,法律会给所有人公正的审判。你这样做,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包括那些还活着的实验体!”
“无辜?”张诚的情绪更加激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无辜的人!如果不是世人的冷漠,这种实验怎么可能持续这么久?如果不是你们警方的不作为,五年前的悬案怎么会石沉大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医院传来消息:李女士经过抢救已经苏醒,并且提供了关键证词——她亲眼看到,五年前医疗事故的真相,是陈景明和赵天成故意篡改了实验数据,导致三名患者死亡,而张诚的女儿,正是其中一名患者。
张诚听到这个消息,身体猛地一震,握着遥控器的手开始颤抖。林砚趁机上前一步:“你女儿的冤屈,我们会为她洗刷。所有参与实验的凶手,都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但如果你按下炸弹,你就真的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恶魔,你女儿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
张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看着照片上的女儿,又看了看眼前的警方,最终无力地放下了遥控器。“我只想让她安息……”他的声音哽咽,随后被戴上手铐,押离了现场。
警方立刻赶往陈景明的私人诊所和瀚海重工的实验楼,成功拆除了炸弹。与此同时,对张诚的审讯也同步进行。根据他的供述,警方掌握了更多关于Y-327实验的核心证据,包括实验的完整数据、参与者名单、资金流向,以及赵天成、陈景明的具体犯罪事实。
林砚站在别墅的客厅里,看着地上王博士的尸体和墙上的六芒星涂鸦,心中五味杂陈。Y-327的早期副作用,不仅摧毁了受害者的身体和精神,也造就了凶手的悲剧。这场跨越五年的连环凶案,本质上是一场实验黑幕引发的连锁反应,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受害者或加害者的角色。
江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我们阻止了更多的死亡,也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林砚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但他知道,这只是这场漫长战斗的一个阶段性胜利。赵天成、陈景明等核心凶手还没有落网,Y-327实验的黑幕还没有完全揭开,那些活着的实验体还需要得到救治和保护。
这场与深渊的较量,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