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属于“生”的喧嚣与激烈都消失后,残留的、破碎的余音所构成的一种更深沉的死寂。
能量湮灭的白光彻底散去,露出地下空腔最真实、也是最残酷的景象。
祭坛所在的中央区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兽狠狠啃噬过,留下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凹坑。坑底光滑得诡异,仿佛所有的物质都在瞬间被彻底抹除,只留下焦黑结晶化的基底。凹坑边缘,是扭曲、断裂、融化后重新凝固的金属支架和管道残骸,如同怪诞的雕塑,无声诉说着之前承受的恐怖力量。
更外围,原本“熵”组织布置的各种仪器、防御工事、甚至来不及撤离的低阶成员和改造守卫的残骸,与崩落的岩石、断裂的钢筋混杂在一起,铺满了视野所及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空间被强行缝合后留下的“焦糊”感。
穹顶之上,原本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能量管道大多已经熄灭、断裂,只有零星几处还在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下方这片末日般的景象。
在这片废墟中,几个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
周宁脸朝下倒在离凹坑不远处的瓦砾堆中,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唐横刀【断界】,此刻正插在凹坑中心,刀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幽蓝的光芒彻底熄灭,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只留下古朴的刀形,如同墓碑。
余辉背靠着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坐着,头无力地垂在胸前,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他的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他的短刃掉落在手边,刃口翻卷,灵光黯淡。
更远处,磐石巨大的身躯被掩埋在一堆废墟下,只有【不动山】装甲的一角露在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通讯频道里,只有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慌的电流杂音。据点那边的情况未知,鹰眼、千面、夜莺……所有人的命运都悬而未决。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有满目疮痍,只有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余辉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景象,最后落在不远处昏迷的周宁身上,又看向凹坑中心那柄濒临破碎的【断界】。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
然后,他用没受伤的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试图站起来。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和精神透支带来的眩晕。
但他没有停下。
战斗结束了,但活着的人,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检查同伴的生死,寻找可能的幸存者,评估损失,以及…面对这片战争之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废墟。
阳光,还未能照进这地下深处。
但幸存者的责任,已经从这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