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博物馆。”
唐孝天的声音在昏暗的阁楼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也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破土而出的决断。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所有线索、所有感应、所有责任汇聚成的必然选择。
占东深深地看了唐孝天一眼,没有立刻反对。他靠在墙上,脸色因疼痛和失血依旧苍白,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雏鹰终究要离巢,尤其是在风暴来临之时。
“理由。”占东的声音平静,带着嘲笑的意味。
唐孝天深吸一口气,逻辑清晰地阐述:“第一,感应指向曼德勒山,博物馆就在山脚,这是最直接的线索。第二,陈会长特意提到那里有‘星铁’的原始记录,并且是爷爷最后公开出现的地方,这绝非巧合。第三,‘锁门’这个说法颠覆了我们之前的认知,不搞清楚‘门’是什么、为什么要‘锁’,我们就算拿到三个环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酿成大祸。第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占东受伤的脚和蒲海疲惫的脸,“我们现在伤痕累累,贸然穿越边境线风险更大,不如在敌人预料我们撤退时,反其道而行之,在曼德勒寻求突破。”
唐孝天内心独白: 我必须说服他们!不能总是被保护,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爷爷在那里留下过痕迹,我必须去!那股力量……虽然危险,但也许在博物馆能找到控制它的方法?
蒲海沉默着,算是默认。他负责行动安全,既然决定已下,他便会全力执行。
占东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分析得不错。那么,计划。”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我们不能一起去。目标太大。蒲海叔,你负责外围策应,摸清博物馆周边的环境、安保和可能的埋伏。孝天,你和我进去。”
“东哥,你的脚……”唐孝天担忧道。
“博物馆是公共场所,我可以坐轮椅,或者慢慢走。”占东语气不容置疑,“你对青铜环和‘血脉’的感应是关键,必须你在场。而我,需要亲眼看看那些‘原始记录’。”
计划迅速制定。蒲海再次化身阴影,提前出发前往曼德勒山脚进行侦察。而占东和唐孝天则需要再进行一次更精细的伪装,并设法搞到一辆代步工具。
几个小时后,曼德勒山脚下,“古道基金会”博物馆迎来了两位特殊的“游客”。一位是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薄毯、面色苍白似乎大病初愈的年轻男子(占东),另一位则是小心翼翼推着轮椅、神情带着几分学生气的好奇与担忧的弟弟(唐孝天)。他们的穿着普通,混在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中,并不起眼。
博物馆是一座融合了殖民风格与缅式传统元素的建筑,不算特别宏伟,但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购票入场,冷气驱散了外界的炎热。内部光线偏暗,以保护展品,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
占东示意唐孝天推着他缓慢前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一个个展厅。展厅主要展示的是曼德勒及周边地区的古代文物、佛教艺术以及……地质标本。
“分开感应。”占东低声道,“集中精神,但不要强求,注意感受异常,无论是环的反应,还是你自身的直觉。”
唐孝天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推着占东,穿梭在陈列着佛骨舍利、金箔经书、古代武器的展柜之间。口袋里的青铜环依旧沉寂,那强烈的方位感似乎弥漫在整个博物馆内部,无法精确定位。
唐孝天内心独白: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爷爷,您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他努力回忆能量爆发前的那种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试图主动去“触碰”那种感应,但除了隐隐的头痛,一无所获。控制力量,远比引发它要困难得多。
占东则更专注于展品的文字说明,特别是那些关于曼德勒地区神话传说、历史沿革以及地质变迁的部分。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过滤着庞杂的信息,寻找与“星铁”、“三环”、“锁门”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们来到了地质标本展厅。这里陈列着各种矿石、化石,吸引的游客相对较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独立的、罩着防弹玻璃的展柜,里面的红色绒布上,放置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黝黑、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却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石头。旁边的标签用缅、英两种文字写着:“曼德勒山陨铁(传说)——据信为古代坠落于此地的‘星铁’碎片,具有特殊磁性。”
就是它!
几乎在目光触及这块陨铁的瞬间,唐孝天贴身收藏的那两个青铜环,猛地同时震动了一下!虽然轻微,但绝无疑问!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指向此地的强烈感应,骤然变得清晰无比,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在了这块貌不惊人的黑色石头上!
“东哥!”唐孝天压抑着激动,低声叫道,目光死死盯住那块陨铁。
占东自然也感受到了唐孝天身体的瞬间紧绷和他目光的指向。他操控轮椅靠近展柜,仔细打量着这块“星铁”。它看起来很普通,除了那奇特的蜂窝结构,与寻常铁陨石并无太大区别。
“特殊磁性……”占东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博物馆工作人员制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走了过来。
“两位先生对这块陨铁感兴趣?”他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目光在占东和唐孝天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唐孝天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唐孝天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占东却神色自然,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应:“是的,感觉很奇特。听说曼德勒山的传说就和它有关?”
“没错。”工作人员笑了笑,似乎很乐意讲解,“传说很久以前,一颗燃烧的星星坠落于此,形成了曼德勒山。而这块陨铁,就是那颗星星的核心碎片。当地的传说中,它拥有沟通天地的力量,甚至……能够封印某些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似乎无意地再次瞟向唐孝天。
“封印?”占东捕捉到了这个词,这与陈会长提到的“锁门”不谋而合。
“只是传说罢了。”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语气轻松,“不过,这块陨铁的磁性的确有些异常,它会干扰附近的精密仪器,甚至……”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据说在某些特定时刻,靠近它的人,会产生奇特的幻觉,或者听到某种……低语。”
低语?幻觉?唐孝天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不仅仅是传说!
占东内心独白: 这个工作人员不简单。他对陨铁的了解超出了普通讲解员,而且似乎对孝天格外关注。是敌是友?他在试探我们?
“真是不可思议。”占东表面上附和着,手指却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那是给唐孝天的暗号——提高警惕,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借口离开时,博物馆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用几种语言通知:“各位游客请注意,由于内部设备检修,博物馆将于十分钟后提前闭馆,请各位游客有序离开,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突然闭馆?
占东和唐孝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这太巧合了!
那名工作人员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看来今天的参观要提前结束了。两位请从这边出口离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向却并非他们进来的主出口,而是一条标着“员工通道”的侧廊。
不对劲!
占东眼神一凛,刚想拒绝,侧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保安制服、但身形彪悍、眼神锐利的男子,无声地堵住了去路。同时,他们身后主展厅的灯光也开始依次熄灭,游客被引导着从主出口离开,嘈杂声迅速远去。
他们被孤立了。
“你们是什么人?”唐孝天挡在占东的轮椅前,厉声问道,手已经摸向了藏在腰间的匕首。
那名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深沉而锐利:“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孝天先生,你和你身上的‘钥环’,以及你刚刚觉醒的‘共鸣者’体质,对我们非常重要。”
他知道了名字!知道了青铜环!甚至知道“共鸣者”(这恐怕就是指“血脉”)!
“是桑坤派你们来的?还是‘黑水基金会’?”占东冷静地问道,大脑飞速思考着脱身之法。蒲海在外围,短时间内无法接应。他的脚无法战斗,唐孝天虽然觉醒力量但无法控制……形势极度危急。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傲然:“桑坤?那个军阀?‘黑水’?那群雇佣兵?他们不过是追逐利益和力量的鬣狗。我们……”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我们追寻的是‘真理’,是星铁带来的启示,是阻止‘门’后灾厄的使命。”
“幽冥……”唐孝天脱口而出。
工作人员眼中精光一闪:“哦?你知道这个名字?看来你们比我们想象的知道得更多。那就更好了,省去了很多解释的麻烦。”他挥了挥手,“请吧,两位,我们老板想见你们。放心,在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和‘钥匙’之前,你们会很安全。”
那两名“保安”向前逼近,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退路被堵死,武力对比悬殊。占东的手悄悄握紧了轮椅扶手下隐藏的一个小装置——那是陈子安给的最后的求救信号器,但启动的后果未知。
唐孝天感受着口袋里青铜环因靠近陨铁而传来的、越来越明显的温热感,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敌人,以及身后需要保护的占东,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绝望与愤怒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脑海中那些奇异的符号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翻腾!
唐孝天内心独白: 又是这样……被迫到绝境……不行!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失控!东哥在这里,会波及到他!必须控制住!集中精神……不是为了爆发,是为了……引导?
他猛地闭上眼睛,不再抗拒那些翻腾的符号和奔涌的力量,而是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志去理解、去梳理、去引导那躁动的“共鸣”!他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那块玻璃柜中的陨铁上,集中在那“锁门”的意念上!
下一刻,异变发生了!
展柜中那块黝黑的陨铁,突然由内而外迸发出柔和却坚定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净化般的穿透力!与此同时,唐孝天身上的两个青铜环不再震动发热,反而变得冰凉,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前方的陨铁汲取了过去!
整个侧廊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笼罩,那两名逼近的保安和那名工作人员脸色骤变,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动作瞬间变得迟缓,脸上露出痛苦和惊骇的神色!
“不……不可能!未经仪式的强制共鸣……”工作人员失声惊呼。
博物馆的警报系统此刻才凄厉地响起,但并非因为入侵,而是因为核心展品的异常能量反应!
“走!”占东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启动轮椅,朝着因为警报响起而自动解锁的员工通道侧门冲去!唐孝天紧随其后,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白光,以及白光中若隐若现的、变得更加清晰复杂的奇异符号,仿佛烙印般刻入了他的脑海。
这一次,他没有昏迷,没有吐血,只是感觉精神异常疲惫,像是进行了一场耗尽心血的计算。但他成功了,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并引导了那股力量!
两人冲出侧门,外面是博物馆后方一条狭窄的小巷。蒲海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接应了他们,三人迅速消失在曼德勒老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博物馆内,白光渐渐消散。那名工作人员扶着墙壁,脸色难看地看着恢复平静的陨铁展柜,又看了看唐孝天他们逃离的方向,按下耳麦低声道:“目标脱离,‘共鸣者’已初步展现定向引导能力,威胁等级提升。请求启动‘清道夫’预案……不能再让他们接触第三个‘钥环’。”
山雨欲来风满楼。曼德勒的棋盘上,名为“幽冥”的、真正的执棋者,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唐孝天在绝境中迈出的这关键一步,不仅让他们暂时脱险,也彻底改变了这场追逐的性质——从寻找秘密,变成了阻止未知的灾厄。前方的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