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雷雨夜之后,甘月敏锐地察觉到,萧璘对她心防的裂缝又扩大了些。于是,她决定将“依赖”进行到底,开始扮演一块合格的小牛皮糖。
萧璘在书房处理那些不能见光的“事务”时,甘月不再只是远远地在竹林边玩,而是会抱着一本启蒙画册(萧璘让人送来的),悄悄溜到书房外的廊下,靠着柱子,自顾自地翻看,小嘴里还念念有词。起初,侍卫会试图请她离开,但萧璘隔着窗户瞥见她蜷缩在阳光下的乖巧身影,总会淡淡一句:“随她吧。”
次数多了,甘月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会端着一碟自己觉得最好吃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敲敲门,然后探进个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哥哥,吃糕糕吗?甜甜的,不腻。”萧璘通常只是抬眸看她一眼,点点头,她便欢天喜地地把点心放在书案一角,然后又乖乖退出去,绝不打扰。但有时,萧璘心情似乎不错,会招招手让她进来,问她画册上认得了几个字,或者随手捏一块她送来的点心。这时,甘月就会眼睛亮晶晶地凑过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萧璘偶尔会应一声,唇角带着极淡的弧度。
萧璘身边的贴身侍卫长,名叫萧十一(原是将军府暗卫后人,对萧璘绝对忠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起初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充满警惕,但渐渐地,他发现王爷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王爷依旧会在人前扮演纨绔,但独自一人时,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阴郁似乎淡了些许。尤其是当那小丫头围着王爷转悠时,王爷虽然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眼神却会不自觉地跟着那小小的身影移动。
有一次,甘月追着一只蝴蝶跑得太急,摔在了鹅卵石小路上,膝盖磕破了皮,渗出血珠。她还没哭出声,原本正在不远处与人议事的萧璘,几乎是瞬间就闪身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吓人,对着身后低吼:“药!”那速度和平日里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萧十一赶紧递上金疮药,看着王爷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给那小丫头清理伤口、上药,而小丫头则抽抽搭搭地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王爷昂贵的锦袍上,王爷竟也没推开她。萧十一心中暗叹:王爷对这丫头,怕是真正上了心了。
……
随着甘月年龄稍长(身体长到了五岁多),萧璘对她的纵容也越来越明显。她不再被严格限制活动范围,甚至可以偶尔在萧十一的陪同下,去王府的马场看马。
甘月发现萧璘其实极爱马,他那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追风”,是他母妃当年的嫁妆之一,也是他极少流露真实情感的寄托。甘月第一次被允许靠近马场时,看着追风有些害怕。萧璘破天荒地没有嘲笑她,而是亲自牵过追风,耐心地教她如何喂马,如何抚摸马颈。当甘月鼓起勇气,用小手轻轻摸了摸追风油光水滑的皮毛时,追风温顺地打了个响鼻,甘月开心得咯咯直笑。萧璘站在一旁,看着阳光下笑得灿烂的小丫头和温顺的爱马,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更让萧十一惊讶的是,王爷开始允许甘月进入他的小书房——不是处理机密事务的外书房,而是他真正放松、存放一些私人物品的内间。那里有他母妃留下的一些旧物,还有他小时候偷偷藏起来的、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有一次,萧十一送茶点进去时,看到王爷正坐在窗边的榻上,小丫头挨着他,手里摆弄着一个陈旧的、掉了漆的九连环,而王爷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并未在看,目光落在小丫头专注的侧脸上,不知在想什么。那画面静谧而温馨,让萧十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日夜活在伪装下的主子。
甘月也会“分享”她的“秘密”。她会把用野花编的花环偷偷戴在萧璘书房的笔架上;会把她认为最漂亮的石子,郑重地塞进萧璘的手心;还会在萧璘偶尔因朝中之事或二皇子的挑衅而心情阴郁时,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挨着他坐着,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用自己小小的、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
萧璘从未说过什么,但他会收下那些幼稚的“礼物”,会在甘月把手塞过来时,微微收紧手掌,也会在心情极度烦躁时,因为身边这小小的、无声的陪伴而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