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瞬,一辆原本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毫无征兆地、如同脱缰的野兽般猛地发动,加速朝着正跑在路中央的甘月狠狠撞去!
“月月——!!!”
祈礼和司徒风的嘶吼声同时响起,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时间仿佛凝固了。
甘月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袭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柏油路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视野变得模糊,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声。她最后看到的,是祈礼和司徒风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以及他们拼命冲过来的身影。
“月月!”祈礼几乎是连滚爬扑到她身边,颤抖着手不敢碰她。洁白的婚纱被迅速染红,刺目的鲜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如同盛开的绝望之花。
“月月……月月你坚持住!救护车!叫救护车!”祈礼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他试图用手捂住她不断流血的伤口,但那鲜血却像生命一样,从他指缝中飞速流逝。他小心翼翼地想抱起她,却又怕加重她的伤势,只能无助地跪在她身边,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她苍白的脸上。
司徒风也红了眼眶,一边疯狂打电话,一边试图维持秩序,整个人都在发抖。
甘月感觉身体很冷,意识在一点点抽离。就在这时,她手腕上那块隐形的青玄送她的手表微微发烫,表带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紧接着,一个久违的、带着哭腔的电子音在她脑海响起:【呜呜呜……月月!2333回来晚了!你疼不疼啊?祈礼好感度100%!任务完成了!可是……可是你的身体损伤太严重,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消失……对不起,对不起月月!】
是2333!甘月涣散的精神凝聚起一丝清明,是开心,也是巨大的悲伤。它回来了,任务完成了,可她……却要死了。她再也无法陪伴祈礼了。
“2333……你……回来啦……”她在心里微弱地回应,“真好……可是……我要食言了……不能……陪他了……”
祈礼看着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甘月,心如刀绞,痛得无法呼吸。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月月……别睡……看着我……求你……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啊……你还没……还没说我愿意……”
甘月努力聚焦视线,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泪痕、写满痛苦和绝望的俊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气若游丝:
“哥哥,祈礼……别哭……能……嫁给你……我……很开心……”
“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爱你……我从没……后悔过……”
“好好……活下去……连着我的……那份……一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逐渐涣散,最后深深地、不舍地看了祈礼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那双盛满了对他无尽爱意和留恋的眼睛,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手,无力地垂落。
“月月——!!!”
祈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他紧紧将已经失去生息的甘月搂在怀里,脸埋在她沾满鲜血的婚纱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痛哭声令人心碎。他失去了他的光,他的月亮,他生命所有的温暖和色彩,在这一刻,随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躯体,一同死去了。
阳光依旧明媚,草坪上的婚礼现场依旧华丽梦幻,却再也等不到它的新娘。唯美浪漫的开端,以最残酷惨烈的方式戛然而止。
……
甘月猛地从杂货铺那张硬板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能感受到被车辆撞击的剧痛,以及祈礼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脸上的灼热。冰她心脏一阵绞痛,泪水无声地滑落。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甘月抬头,看到青玄倚在门框边。他依旧穿着那身古朴的长衫,但脸色却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上毫无血色,连往日那双似乎总含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也黯淡了许多,眼下的乌青透着浓重的疲惫。他整个人像是易碎的琉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虚弱感。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冷清,但甘月却隐约觉得,那冷清之下,似乎藏着一丝更深沉的东西,像是……一种极力压抑的痛楚和温柔?她摇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悲伤过度产生了错觉。
“青玄……你……”甘月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我没事。”青玄打断她,声音很轻,似乎多说几个字都耗费力气,“倒是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缓缓走近,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2333上次离开小世界,是被人做了手脚,断了联系。我这边也……遇到点麻烦,一时没能顾上。”他省略了自己受罚重伤的细节,只是轻描淡写。
“那你……”甘月想起最后时刻手腕的触感和表盘的声音。
“嗯,多亏了你的血。”青玄的目光落在她手腕那块看似普通的手表上,“你的灵魂降临在那个世界,你的血,便带着你独特的灵魂印记。正是这印记,加上我这边好不容易找到的间隙,才强行把2333又送了回去,锁定了你即将消散的灵魂,把你拉回来。否则……”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甘月会真的死在那里,魂飞魄散。
“小世界几十年,这里不过几天。我……升级了2333,加了一重保险。”他抬起手,指尖似乎有微不可见的光芒一闪而过,轻轻点过手表表盘。甘月仿佛看到一滴极淡的金色液体渗入表盘,但瞬间消失不见。
【呜呜,月月,是主人他……】2333的声音在甘月脑海响起,带着哭腔和急切,似乎想说什么。
“2333。”青玄淡淡开口,打断了它的话,“做好你该做的事。”
2333立刻噤声。
甘月觉得有些奇怪,但此刻她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祈礼最后悲痛欲绝的眼神,也没有深究。她只看到青玄的脸色在刚才那个细微的动作后,似乎又苍白了几分,连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
“好好休息几天。”青玄站起身,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扶住门框,“下一个任务,不会等太久。”说完,他便慢慢走了出去,背影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和脆弱。
甘月看着他离开,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青玄……好像真的很不对劲。但她此刻被巨大的悲伤笼罩,无力去思考更多。
休息了几天,甘月的情绪稍微平复后,她终于忍不住,向2333询问了她离开后那个世界的事情。
【月月……】2333的声音带着难过,【你走后,祈礼他……】
画面通过2333的能力,如同破碎的剪影,传入甘月脑海:
她死后, 祈礼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动用了所有力量,迅速查清了真相。那辆失控的车,果然是周蓝驾驶的。极致的嫉妒和扭曲的爱而不得,让她选择了在最美好的时刻摧毁甘月。祈礼的报复冷酷而彻底,周家彻底倾覆,周蓝的下场比死更痛苦,她被剥夺了一切,精神崩溃,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徒风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那个总是爽朗大笑的青年,脸上多了沉痛和沧桑,他帮着祈礼处理后续,看着祈礼行尸走肉般的状态,常常红着眼眶默默陪伴。周誉在甘月的墓前坐了一整天,哭得像个孩子,他失去了从小到大视若珍宝的“大姐头”,那份深藏心底、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朦胧爱恋,也随之彻底埋葬。他回到公司,拼了命地工作,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李阿姨和祈母也苍老了许多,每每想起甘月,都忍不住落泪。
甘月死前的嘱托,成了拴住祈礼活下去的唯一枷锁。他没有自杀,但他也死了——那个有血有肉、会笑会怒的祈礼,在甘月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按照“好好活着”指令运行的空壳。
他成了工作机器,疯狂地扩张商业版图,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甘月在时更加庞大。他悉心陪伴祈爷爷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安排祈父祈母移居海外,开始了新的生活,后来祈父祈母还有了一个孩子,祈礼对这个弟弟很好,给予了所有的关爱。他帮助周誉稳固了李氏集团,将自己一手创办的核心公司低价转让给了司徒风,为他铺平了道路。
当他安排好所有事,确认他在意的每个人都能够安稳幸福地生活后,他终于撑不住了。长年累月的殚精竭虑、郁结于心,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心脉严重受损。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他抱着一大束洁白的月光花(甘月最喜欢的花),来到了甘月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她笑得依旧灿烂。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的像怕惊扰了她。他低声诉说着,声音平静却空洞:
“月月,大家都很好,公司也很好,司徒那小子要结婚了,周誉也独当一面了……爸妈有了新的寄托,弟弟很可爱……我……都安排好了。”
“你说,要我好……好活着……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可是……没有你的天空……每一天……都是黑的……我……撑不下去了……”
“月月……我来找你了……你别……嫌我慢……”
他靠在墓碑旁,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他却毫无知觉。他就这样,静静地、永远地睡去了,追随他此生唯一的月亮,沉入了再无光明的长夜。
甘月早已泣不成声。她仿佛能感受到祈礼那数十年如一日的绝望和孤独,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带来的痛苦,能感受到他最终走向她时,那卑微的祈求和终于获得的安宁。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害了他一辈子,又救了他一辈子,最终却还是让他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向终点。
“2333,”她哽咽着问,“任务完成,那个世界……还会存在吗?祈礼他……还有来世吗?”
【世界会继续运转,月月。】2333安慰道,【至于祈礼的灵魂……或许会在某个时空,以某种形式重聚。】它不敢说出,那个世界祈礼的执念,或许也凝聚成了一片特殊的灵魂碎片,而这一切,都与青玄主人息息相关。
甘月擦干眼泪,抚摸着腕间的手表。祈礼,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爱过我。
她深吸一口气,对2333说:“我休息好了,准备进入下一个任务吧。”
她需要新的旅程,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暂时忘却这刻骨的悲伤。而她也隐隐感觉到,杂货铺的秘密,青玄的异常,以及她与这些任务世界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都指向一个她尚未知晓的、更为庞大的真相。而找回那些失落的记忆,是她必须走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