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王医生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手：
“你慢点说，别激动，保持体力，一会儿还有手术要做。”
刘小雪却摇了摇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俺是个孤儿，从小没人管，多亏了陆晓哥和他奶奶的帮衬，俺才能活到现在…… 奶奶一直想让俺…… 嫁给陆晓哥，俺也喜欢他……
可俺知道，陆晓哥心里有个喜欢的人，那个人…… 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她说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王医生见状，立刻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起针管，快速给她打了一针。
刘小雪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时，她紧紧盯着顾墨宸，声音里带着哀求：
“俺求求你…… 俺肚子里的孩子…… 已经七个月了，俺知道俺快不行了，俺只想把孩子托付给你。
你帮俺…… 不，帮陆晓哥把孩子养大，陆晓哥…… 早就给它取名叫念念了，
这样…… 俺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盖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下面，肚子高高隆起，已经很明显了。
她躺在病床上，连动一下手指都很困难，却还是努力地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顾墨宸。
顾墨宸站在病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一米九的个子，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肩膀一抽一抽的，最后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刘小雪看到他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她转向王医生，
“王医生，给俺手术吧…… 别让孩子再出事！”
王医生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对着门口喊：
“准备手术！通知手术室，五分钟后接病人！”
护士们很快推着手术床进来，把刘小雪移过去，然后匆匆往手术室送。
顾医生一直站在顾墨宸的身后，他拍了拍顾墨宸的后背，低声说：
“我陪你去太平间，让你嫂子在手术室外等着刘小雪。”
顾墨宸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着顾医生往太平间的方向走。
他刚挪到太平间旁，双腿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膝盖不受控地发颤。
他的脑海里反复闪现着陆晓鲜活的模样。
他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好看的弧度，说话时语气总是温柔，每次见面都会蹦蹦跳跳地扑进自己怀里……
可现在，那个活泼爱笑的人，却要躺在这冰冷的房间里，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这个念头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一步一步挪到陆晓的床前，白色的裹尸布将那个人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顾墨宸的手悬在半空中，抖了许久才敢碰到布料。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白布。
陆晓的脸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模样，车祸的撞击让他的面部血肉模糊，原本清秀的五官扭曲变形，凝固的血块暗红发黑，黏在破损的皮肤上。
他的身上也到处是伤痕，有些地方肿得老高，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渍和灰尘。
顾墨宸看着这副惨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先生，您别哭了，眼泪要是滴到死者身上，每一滴都会像一枚钉子，扎进他的身体里，让他走得不安稳。”
旁边的医生看着他悲痛的模样，不忍地提醒道。
顾墨宸听到这话，连忙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他俯下身，声音哽咽地对着陆晓说道：
“陆晓，我来看你了……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穿着西装的新郎官呢，你知道吗?那天我也穿着西装,我把那天当成了我们的婚礼……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今天会在这里相见啊！”
这时，顾医生拿着一包纸巾递到顾墨宸面前。
顾墨宸接过纸巾，轻柔地擦拭着陆晓身上的血渍和污渍。
可那些凝固的血渍怎么也擦不掉，只能一点点将表面的灰尘拂去。
“陆晓，我一直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 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喝很多酒，想把对你的思念都灌醉；
我还不停地打篮球，不停地跑步，累到浑身酸痛，以为这样就能不想你……
可我发现，不管我做什么，你的影子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还是那么想你。”
他一边擦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跟陆晓分享这些日子的生活，又像是在倾诉自己的思念。
他的目光落在陆晓的头上，那里也沾着不少血渍。
他拿着纸巾，更加轻柔地擦拭着，可血渍早已干涸，紧紧黏在头发和头皮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看着这一幕，他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滴落在手背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擦掉，生怕眼泪会伤到陆晓。
“你平时那么爱干净，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怎么这次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呢……”
他伸手轻轻拉住陆晓的手，那只手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陆晓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的心猛地一揪，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颤抖着拿起戒指，套在陆晓的另一只手上。
“陆晓，你还记得吗？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说要嫁给我，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现在你食言了，可我不管…… 就算这辈子我们不能在一起，下辈子我也要找到你，用这枚戒指把你套牢，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这枚戒指我每天都带在身上，就怕你找不到我…… 你可要拿好了，别弄丢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还有你的孩子，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养大他，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你在那边不用担心，好好的就行。”
站在一旁的顾医生看着墨宸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顾墨宸的肩膀，说道：
“墨宸，时间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会儿我找人给陆晓把妆化一下，让他体面地走。我们先去看孩子吧!”
顾墨宸紧紧拉着陆晓的手，舍不得放开。
他盯着陆晓的脸，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