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圭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小公子,前方那位……莫非是指挥使大人?”
“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胜圭微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明明对那人的身份了如指掌,却依旧大胆地斥其为“无耻之徒”。
眼见沈述白等人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外,苏晏如心头一紧,挥手在马颈上轻拍,扯着它的耳朵急促地命令:“快去追上前方那两匹马,今夜定会给你丰盛的奖赏!”
那原本悠闲的马儿听闻此言,立时响亮地喷了个响鼻,四蹄猛地一蹬,大声嘶鸣着向前疾驰,惊得路旁的行人都纷纷避让。
马疾驰而过,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苏晏如牢牢抓紧了缰绳,头上的草帽也随之颠簸不已。
胜圭目睹此景,忍不住嘴角连连抽动——这幕景象实在是太过滑稽了。
白鹭尽管竭尽全力奔跑,却哪里比得上沈述白那匹日行千里的骏马?
反而使得苏晏如颠簸得难以承受,早餐所食的馄饨几乎要呕吐而出。
无奈之下,她只得减缓了速度,胜圭也随她缓缓而行。
他们一路来到了别院,尚未靠近,苏晏如便已瞧见大树下系着两匹黑白相间、昂首挺胸的骏马。
哟,这不就是沈述白那家伙的马吗?
苏晏如下了马背,正打量着那匹和主人一样傲气、用鼻孔看人的白马。
没想到这马突然喷了个响鼻,一转屁股就对着她。
苏晏如哼了一声,“你这畜生,还真跟你主子一个臭脾气!”
仿佛听懂了她的言语,那马竟抬起后蹄向她踢来。
苏晏如轻盈一跃,巧妙避开,眼中怒火闪烁——这世道,连马也学会了倚仗主人的威势?
她不屑地扫了一眼别院的门口,不服气地绕至树后解下缰绳,牵着自家的小马儿,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走进了院子里。
胜圭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牵着马跟随其后。
踏进别院,即刻有仆役趋前将他们的坐骑接应过去。
苏晏如负手踱步,气定神闲地朝着前厅行去。
方一踏入前院之门,便瞧见众多家仆齐整跪伏于地。
苏晏如脚步稍顿,抬首望向阶上那位神情峻毅的男子——那正是沈述白。
沈述白负手而立,目光森冷地注视着下方跪地的众人,察觉到苏晏如的目光,亦将视线投来。
苏晏如向他扬了扬眉,步履轻盈地朝他行去,口吻带些戏谑:“指挥使大人,好不威风啊~”
沈述白斜她一眼,未置一词,面上毫无表情。
然而心中却不禁一动。
这女子怎的如此大胆?竟在众人之前对他扬眉……实在太过分了!
苏晏如全然未觉他的异样,手持草帽,轻摇扇子,径直走到沈述白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沈述白再次嗅到她身上那抹幽幽药草香,不禁微微蹙眉,身形略向一旁移开些许。
苏晏如瞧见了,也跟着挪了半步。
沈述白眉峰紧蹙,每当他稍作移动,苏晏如便紧随其后。
他向前一步,她便紧跟一步。
直至他退至台阶边缘,沈述白终于忍不住向他投去一瞥,索性侧身避开。
“尘风。”沈述白沉声呼唤。
尘风在台阶下微微点头,随即手持长剑,朝那位身着青色仆人服饰、贼眉鼠眼的男人走去。
周围众人屏息凝视,尘风手起剑落,“唰”地一声,剑尖横架在那人颈间。
苏晏如轻摇扇子,一边斜眼瞥见沈述白刻意用后脑勺对着她,随即转换成一副“旁观者清”的悠闲姿态。
昨天去尼姑庵走了一趟,看来沈述白查到的线索确实比她多了一些。
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在尘风手持“鸿宇剑”的犀利光芒映照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油腻腻的脸上水迹斑斑。
他战战兢兢地申辩:“大人,我不过是个车夫,哪里敢对夫人不利!这是天大的冤枉啊!”
容貌本就平凡,这一哭泣更是狼狈不堪,涕泪横飞,实在是惨不忍睹。
尘风手上一紧,剑尖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冷声叱道:“别在这里装模作样!王小姐出事那夜,你身在何处,所为何事?若再胡言乱语,我随时可以将你舌头割掉!”
苏晏如在一旁静静地审视着尘风。
如若不知尘风的出身,只看他的容颜,确实俊秀可人。
然而他此刻凶神恶煞的模样,却让苏晏如兴起一股想要轻抚其头顶,温柔低语:“别闹了,乖。”的冲动。
车夫在尘风的凶煞气息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止,鸿宇剑锋利地贴在他的脖颈上,令他不得不吐露实情。
“我招了,我全都说!请您,锦衣卫大人,先将剑移开……”
然而,尘风非但没有收剑,反而加重了手腕的力度,剑尖又逼近了几分。
车夫的身体瞬间僵硬,牙齿打颤地说出:“那天晚上,我送夫人到尼姑庵的门口后,就径直返回了别院,我确实没有加害夫人啊!”
他的话音未落,别院的老管事便战战兢兢地反驳:“胡……说!你那晚根本没回来!守门的可以作证!”
守门的老伯连忙点头,磕头如捣蒜:“是的,大人,张四那晚确实没回来,我敢发誓!”
张四听罢,额头上冷汗如雨,眼神慌乱地左右乱瞥。
平日常依仗将军府门客舅舅的势力,在别院内横行霸道的张四,此刻依旧自恃有靠山,认为锦衣卫也不能将他如何,并未真正感到恐惧。
然而,沈述白的威严岂容他再三挑衅?他眉梢微皱,冷然道:“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尘风立时会意,手中剑光一闪。
一声“嗤”的响动,鲜血飞溅,溅到了张四身边一个小厮的脸上!
张四愣神片刻,接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抱着肩膀在地上翻滚。
他胳膊上被硬生生削去一块肉,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鲜血喷涌。
凄厉的惨叫在别院上空盘旋,院子里跪着的人们一个个吓得蜷缩一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沈述白双手负后,身形微斜,不经意间以余光瞥了苏晏如一眼。
他原以为她会显露惊慌,却见她手持草帽,轻摇扇子,神情自若,宛若周遭一切皆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