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执着地坚持:“侯爷,我确实是您的血脉,这是我娘亲亲口所述!”
王忠气得连连挥袖:“休得在此混淆视听,败坏我声誉!”
阿春带着哽咽之声呼喊:“父亲!您难道忘记了清水湖畔那位洗衣的女子了吗?”
王忠忍不住愤然斥责:“天哪!我与你娘素未谋面!”
面对王忠的盛怒,阿春低头假意拭泪,声音中满含委屈:“父亲……您真的不愿承认女儿吗?”
王忠面色铁青,而阿春依旧执着追问:“父亲,您心中唯有王雁儿一脉相承,难道就容不下我这阿春吗?”
王忠本就旅途劳顿,加之连番的愤怒,体力几乎不支。
旁边的苏晏如不断向沈述白示意,希望他能出来调解,然而沈述白却视若无睹,毫无干预之意。
苏晏如暗自咒骂“这个无情的家伙”,只得自己持扇半遮面,上前调解纷争。
“好了好了,怒者暂息雷霆之怒,梦者也应觉醒于现实。”
她话音刚落,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她。
苏晏如轻咳一声,对阿春说道:“别再胡乱认亲了,侯爷并非你的生父。”
阿春情绪激动地大声抗议:“你胡言乱语!你们分明是串通一气,就是见不得我风光!”
苏晏如不禁轻轻翻了个白眼。
“沉浸在那梦境中多年,也挺可悲的。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你父亲确实姓王,却与侯爷毫无瓜葛。”
她昨晚已经查阅了锦衣卫的调查报告,上面记载得明明白白。
“你在欺骗我!”
“我是否欺骗你,你大可去镇北侯府询问管家王福,看他是否认识你的母亲。”
阿春愣住了,目光愣愣地落在苏晏如身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吗?你的生父正是侯府的管家,王福。”
阿春瞪大了眼睛:“这绝不可能!我母亲临终前明明告诉我,我父亲是掌控整个侯府的要人……”话音未落,她自己的声音已经渐渐低沉。
苏晏如双手一摊:“这不就结了,管家王福难道不是掌管侯府大小事务的吗?”
阿春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所以……我并非侯爷的血脉,我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
“正是如此。”
阿春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衣服上凝结的鲜血映衬出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却仍不甘心地低声自语:“你们一定是联手欺骗我……因为我手刃了王雁儿,你们便否认我的身份……”
阿春泪流满面,视线朦胧地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王雁儿那个愚昧之辈!天下竟然会有如此愚蠢的女子?她根本不配享有侯府的尊贵地位,我阿春方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苏晏如闻言连连摇头。
这无疑是陷入了无法挽救的幻想之中。
“那么,你是默认王雁儿是你杀害的了?”苏晏如紧追不舍。
阿春只是冷笑,默然不语。
苏晏如注视着她:“好,你不愿说,我来代你说。”
“你这个狠辣的女子,先是悄无声息地制造王雁儿与李振之间的误会,摧毁他们的感情,接着精心策划了杀害王雁儿的阴谋。先是假装自杀,使王雁儿与李振因此分离。你深知王雁儿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尼姑庵中住上两日,于是在十五之夜携带毒药潜入庵中寻找她。可叹王雁儿心地善良,竟然饮用了你递上的茶水。”
“你布置了王雁儿上吊自杀的假象,夜深人静时悄悄逃离,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然而世事难料,有人偷走了王雁儿的遗体,这才引出了后续一连串的事件。”
苏晏如走近阿春,目光在她与李振之间游移:“但我还有一点不解——李振,你为何要协助阿春?”
事态败露之后,他居然还打算与阿春一同逃离。
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感激?
此刻的李振仍处于震惊之中,听到苏晏如的提问,他目光空洞地回答:“阿春说……雁儿已经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月底返回蜀地后便会向镇北侯揭露我。她告诉我说,她是在用计助我除去雁儿……”
苏晏如闻言,嘴角不禁微微一颤,“那么,你可有想过,她为何要佯装自尽?”
李振眼神空洞,无力地点了点头。
苏晏如轻叹一声,连连摇头。
此人笨得堪称独特,能存活至今,未被自身的愚昧所害,实属侥幸。
真是遗憾。
竟辜负了那副俊美的容颜。
“那么,利用王雁儿的尸体来栽赃于我,可是你的手笔?”苏晏如再次发问。
李振眼神迷离,轻轻摇头。
苏晏如蹙了蹙眉,难道不是他?心头仿佛被一件棘手之事所缠绕。
她沉思良久,仍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在暗中算计自己。
正想以扇子遮面悄悄退回角落,忽有人从背后轻拍她的肩膀。
回头一瞥,只见王忠站在她身后:“不必掩饰,我早已识破你的身份。”
苏晏如心中暗呼不妙,只得放下扇子,趁沈述白未注意,急忙对王忠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切勿泄露我的身份。”
王忠亦知晓永安公主逃婚的旧事,他瞥了沈述白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苏晏如这才略微放松,“事情大致已明,您……节哀顺变。”
“此次多亏了你,日后若至蜀地,我定当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您先料理家务,我这就告辞。”
语毕,苏晏如转身疾步离去,步履匆匆,犹如逃离现场。
一旁的郑仲泰不禁多留意了苏晏如几眼,能与镇北侯如此熟络,这位小公子究竟有何来头?
沈述白半阖着眼帘,目送苏晏如轻巧地消失在视线之外,旋即起身,向着镇北侯一拱手,就此告别,带着面色仍旧惨白的尘风,匆匆离去。
苏晏如踏出将军府的门槛,便急匆匆赶回客栈,收拾好行囊,结清了宿费,牵着马“白鹭”,意图悄悄地从客栈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之大吉。
犹豫何时,终究不是办法。
沈述白之前提出的两难抉择,她一样都不愿意接受。
然而,方一推开那扇后院的粗木门,眼前便出现了两张鲜明的面孔,一黑一白。
黑的是沈述白,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夕;白的是尘风,中毒未愈,面色苍白。
“哎呀,这不是巧了吗?”苏晏如干涩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沈述白目光锐利地锁定她:“我之前提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提的哪一件事?”
“留在我的身边,担任随行医官。”他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遵从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