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庆才说完这些话,一群人吃饭的声都小了。“祥子啊,一个没了家的人,四处漂泊,他其实跟我一样,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以后啊,请大家看在我们老田家的面上,多担待些。”
“不是我要护他,是以心换心的想若是我也没家,能不能好好的活下来。去年我们家遭了大难,我瘫在床上起不来,不用出屋子都晓得村里大多数人是同情我家的,但也不乏等着看我家笑话的。”
“啥笑话呢?”田庆才看了一眼田媛,眼眶湿润了,“看我田老三一家活不下去的笑话啊!可如今,买牛买荒地开荒种菜,我家的日子暂时缓过来了。可我们老田家没忘村里人,也是感恩这么多年帮助过我们老田家的乡邻们。”
田庆才握了握拳,向大家拜谢。
齐中北听了这些话再坐不住了,他起了身,“阿泽爹,你说这话真是打我脸呢!往后我只管出力干活,有些做得不对的,祥子有话就说,咱们一起把这几块地给开出来。”
“是啊!”
“是啊!”
其余人纷纷附和,田庆才点点头,“大家伙吃好了就回吧,早点回去歇着,明儿个还得拜托各位!”
田媛扶着他往家走去,等进了东屋。田媛瞧见坐在床边喘着气的田庆才,她似乎才发现这个爹其实什么都清楚,只是有些事闷在心里。
田庆才一抬头,瞧见田媛看他,他笑了,田媛随即也笑开了。屋子里昏暗无比,可有些光却照进了人心里。
祥子背着手往自己的屋那走去,邓良在一旁喋喋不休。他突然问:“我那么骂你,还让你干那么多活,你咋也不还嘴,也不气?”
邓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一个跛子,若不是阿媛给我这个机会,我上哪儿找师傅去啊!再说跟您学本事呢,您教我地里的那些本事也没藏着掖着,打骂两句算啥啊!”
祥子看着邓良憨憨的笑着,心里头有了些不一样的感受,那份感受是他活了三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或许曾经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有过,只是太久没感受过人情的暖而忘记了。
一晃已过了八月中旬,到了给翠霞楼送五色瓜的时候。瓜地里田媛转悠来转悠去,站在瓜棚的最中央,她仰起头,看着垂挂下来红彤彤的五色瓜,直呼惬意。
“祥子叔,难怪你说在瓜架子下放一个躺椅,闻着瓜香,吃着脆甜多汁的瓜,再看着四周的五颜六色那就是人间美事。”
田媛觉得人间最美不过如此,品尝着自己的劳动果实,看着瓜藤上结着五彩缤纷的色彩,再幸福不过。
“错了,还得来壶酒,赏月吃酒,那就是美上加美!”祥子走了过去,摘下一个熟透了的五色瓜,“说来也奇了,那头黑熊那天夜里之后再没来过。我这些天夜夜留心,就是没见过它的影子。”
“估计怕再掉进你那陷阱吧!”田媛也摘了两个熟瓜,“这两个我带回去吃!”
“摘吧,摘吧,就冲你爹那天为我说的话,这瓜地的瓜随你摘!”祥子大方的挥挥手,抬头看看头顶挂着的五色瓜,“说起来,今年这瓜是我种得最好的一年,瞧瞧这根藤上结了多少个。”
田媛看着祥子盯着瓜藤,“花了多少心思,就结多少果子,当然也得看天气。”
祥子点点头,“那个,有个事我跟你说一下。”
“嗯?”
祥子挠了挠头发,难得露出为难的样儿。“昨天阿萍跟我说,让我收阿良为徒,我给拒绝了。主要是种菜这事吧,有时候我自己也没整明白,你说让我个流浪汉去教人家儿子,我觉得不妥当。”
“可是吧,我这人嘴确实不大会说话。阿萍估计有些生气了,我想解释,又怕越解释越乱。”
“哎!有时候吧,没人搭理我,我也觉得挺好,没啥负担。阿萍帮着做饭,帮着收拾屋子,还给我补衣裳,这人亲近了些,我就不知道该咋办了,”
田媛听了直发笑,心想祥子叔怕也是个社恐,不大会跟人打交道。“那我跟萍婶子说一声吧,这事也没啥。拜师不拜师的,阿良哥有啥不会的问你,你都教他,萍婶子就懂了。”
祥子如释重负,“对,你去说一声就妥了!”
田媛跟萍婶子聊了一会就回家了,田庆才在屋里翻箱倒柜,田媛站门口疑惑的看着他,“爹,你干啥呢?”
“明儿个不是要去拜见阿泽他们的先生,我是他爹得去,你瞧瞧我以前有一件长袍丢哪儿去了,见人家先生得穿得体面些。”
“您这腿能成么?要不请二伯帮个忙,一块去一趟就成了。”田媛从木箱里拿出一件青灰色的长袍递给他。
“能成,只是走得慢些。”田庆才满意的抖了抖长袍,放到床边,“如今正是收莲藕的时候,去年那是没办法,今年我能走了,总不好老麻烦你二伯。”
田媛想想也是,伯父家里有藕田,粮食地还有菜地,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明儿个要先去翠霞楼送五色瓜,怕是不那么容易。收了瓜的账,才能去拜见秦山书院的厉先生。其实,我觉得平陵书院也不错。”明天送五色瓜,她的心里有些担忧。
卖给翠霞楼的价钱最贵,他们家还要了一百个小竹篮,不知道会不会挑毛病。再加上之前董礼羽去县衙门告过她,虽然后来周老爷子出面,这事就罢了。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安,也不知道碧雅轩的那五十个五色瓜售出没有,反响怎么样!
“买卖上的事爹帮不上啥大忙,但对县城的几家书院爹还是知晓的。其实能直接让阿泽去县学堂那是最好,只不过现在进县学堂得先会背四书。我那时候去读书,可没这个要求。”
田庆才揉着腿,慢慢的跟田媛讲,“阿泽他们暂时去不了县学堂那就只能先读书院,这秦山书院在县城可是响当当的。那些乡绅地主老爷,哪家不抢着把自家孩子往里头送。”
“进了秦山书院就等于一只脚进了县学堂了,每年秦山书院的孩子被县学堂的先生考教,就没有不通过的。唯一一点就是束修太贵,除了六礼外,还要给先生一年二两的谢礼。”
“你说的平陵书院束修倒是只要六礼,但先生打骂学生可是出了名的,就阿泽那个性子,怕是待不下去。”田庆才知道家里的境况,可那份望子成龙的心还是在的。能让田泽读县城最好的私塾,他会拼尽全力。
“还有个最差的乐晖书院,束修也是只收六礼,先生倒是不打骂,可在那书院待上三四年都不能入县学堂,那就是误人子弟。”
田媛想了想,“既然爹觉得阿泽他们读秦山书院最好,那就读秦山书院吧!除了束修外,还有哪些花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