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话说才叫我出来？”田媛仰望天空，浸透了墨的黑夜里，天上无星无月无光。
许辰嘉用火折子点燃几撮干草，再丢进些树枝，四周有了微弱的火光。火光虽弱，却能带给人一份安全感。
“你今儿个怎么了？刚回村的路上一句话不说，还盯着那两盒糕点发呆，心里明明有事，却装作若无其事。”许辰嘉的话让田媛沉默了。
许辰嘉自小在他人屋檐下长大，田媛心绪的那点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从韩家茶摊出来，她就有了心事。虽然她还同以往一样该买东西买东西，该砍价砍价，可那份情绪上的不同没能瞒过他。
田媛望着火苗，她坐了下来。“你知道吗？比起失踪，让人更无望的是死亡。若是死了，就再也找不见，再也听不到了。”
“韩家茶摊的韩爷爷去世了，我认识他还不到一年呢！去年在茶摊旁边卖菜，卖糖水，韩爷爷帮我占位置，帮我吆喝，给我提供热水，炉子。”
“我从没想过今年会再也见不到他了，我难过吗？难过的，因为他真心实意的对我好。”
田媛手指在火苗上空来回滑动，火苗随着她的手指来回飘摇。“路过糕点店的时候我想到自家的爷爷还有奶奶，他们跟韩爷爷岁数差不多大，一辈子都呆在村里，怕是连县城的糕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所以我想买一包最好吃的给他们尝尝，可你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买了两包。”田媛抬头，“这几天天都阴沉沉的，我瞧不见天上的星星了。”
“原来是买给你爷爷奶奶吃的，我还以为你是买给弟弟妹妹们的。”许辰嘉这才知道她一路的沉默是为了什么。
“我想我母亲了！她去了天上，变成了星星。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我。这世上对我真心实意好的人，总是在变少。”田媛想起母亲离世后，她真的很孤独，那份寂冷无人述说。
“这么悲观？不像你！”许辰嘉抬头看了一眼纯黑的夜空，“人总是要离开的，长长久久的活着也未必就好！”
“不是悲观，是舍不得！这世间有几人能真心实意对自己好啊！”田媛回忆起母亲，“我能趴在她怀里撒娇，胡闹，却不怕她真的生气。我能跟她一起哭，一起笑，感受彼此心灵的贴近。”
许辰嘉的脸一热，他知道她说的是她母亲。可他本能的想象她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他想自己也不会生气，由着她胡闹。
“那我呢？我对你好不好？”许辰嘉不争气的问出了口。
“你？对我还算不错吧！”田媛笑笑，“不过，别说我没看出来，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同我不是一路人。”
田媛凑近他，坏笑着问，“你是不是挺有钱，对我也太大方了，那两盒点心五十文呢。都送我了？要不你拿一盒回去吃？”
许辰嘉身子往后仰，她说话的热气都喷到脸上了，刚刚的燥热还没退去，还好天黑瞧不见。
“我们男人不爱吃糕点，一盒给你爷爷奶奶，一盒给你吃吧！”许辰嘉不自在的看向一旁。
“对了，若是村里人看到我那辆马车，就说是你在城里托人租用的。毕竟我是个靠邻居接济的穷小子，若是有马车说不通。”他想起最近要帮她去县城送菜，保不齐被村里人瞧见。
“行，看在糕点的份上，我帮你打掩护。”田媛想了想，“快要收麦子了，你不要用马车收粮食吗？”
“前面都打过招呼了，这个月不用，下个月麦子收了就忙了。”许辰嘉又丢了些树枝进小火堆。“家里粮食没了，直接跟长庚说，小麦面，大豆，小米，大米都有。”
“好，不管我收银子？”田媛记得上次她弟弟拿回来的粮食还没给银钱呢！
“你不给，没人问你要。”许辰嘉笑了一下。
“为啥？”
“管你要了，我们的饭就没着落了。”
田媛纳闷起来，“既然有银子干嘛不买个会做饭的小丫头，省得找我给你们做了。再说，我现在忙着地里，也不得空。”
“我还没娶媳妇呢，买个小丫头不合适。若是你，你介意夫家家里有个小丫头吗？”许辰嘉这话问的，这是暗示呢还是明示呢？
田媛瞧他问得一本正经，没敢多想，实话实说，“估计会介意吧，除非她对那人一点都不喜欢，那就无所谓了！”
许辰嘉的嘴角压制着上扬，“那我明天的吃食，你能帮着做不？”
“哎，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粮食的银钱还得再等等，我这刚开始卖菜，卖得了银子得买驴车，要不送菜不方便。”田媛先前还想跟他划清界限来着，人家好心好意的帮忙了，她怎么拒绝？
“至于你给的糕点，我就不跟你细算了，这个月你们仨的伙食我都包了。不过，要是我忙不过来，阿喜做的吃食你们不许说不好吃。我妹妹不高兴了，我再不给你们做吃食。”田媛威胁了一句。
“哟，这么在乎你妹妹的感受！”许辰嘉戏谑着。
田媛用枝条拨弄着小火堆，“我做什么阿喜不管理不理解都无条件的支持我，她还小呢，很多事情都不会，却还是极尽所能的去做。这样的妹妹，我不想看她难过。”
“懂了！”许辰嘉望着她，觉得她除了勇敢和泼劲外，还有不易察觉的细腻情感。
第二天一早，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田媛背着背篓去了祥子那。
“啥？一斤的韭黄你卖了45文，你这是抢钱呐！”祥子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瞪着田媛。
“培育韭黄的时候，一来我不是完全有把握能培育出来，二来卖不卖得出去也不晓得，所以韭菜地只弄了一半活动木板罩上。”
“如今既然已经卖出去了，我想等收了香葱和大葱后，那块地就种韭菜，接着培育韭黄。”田媛把打算说给祥子听。
“那块地只有半亩，要我说就别种薄荷了，全整韭黄，那得多少银子啊！”祥子扒拉起手指来，“乖乖，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