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发于鸿蒙。
清者上而为天，曰阳。
浊者降而为地，曰阴。
阴阳交泰，灵始而生。
灵者，轻扬化气，氤氲天地；沉凝为脉，为山为矿。
自此，天地灵气周流不息，如潮汐涨落，取之不竭，用之不竭，滋养万物万灵。
“……上半年扇底风营收48亿，同比增长2.5%，核心刊物《江湖月报》发行量稳居修真界榜首，独家连载 ‘剑尊秘闻录’、‘百草毒经新解’ 引发抢购潮，广告位竞价溢价三成。占扇底风营收31%。”
“……功法典籍出版类，成功签下三位隐世大能的独家注解版功法《玄阴真解·不为老者批注版》，首印即售罄，贡献12%营收，利润率极高。”
“……话本小说与风物志： ‘才子佳人’、‘秘境探险’类话本持续热销，尤其 ‘玉面狐仙传’系列风靡女修群体。新开辟的 ‘洞天福地风物图谱’（精装版）成为送礼佳品。”
“……总体净利20亿，利润率41.6%。成本控制得力，自有灵植造纸工坊‘青檀坊’供应稳定，顶级作者稿酬为主要支出。”
这本是七月底就该听的财报。奈何彼时她身陷九幽，分身乏术。
待脱身归来，已是九月金秋。
又和随安在中州游山玩水，拖到今天，就是九月十五。
楼心月一边在脑子里听扇底风主负责人墨翰林汇报，一边在炒鸡蛋。
不不不。
这个是新版本的西红柿炒鸡蛋！
明明昨天练得好好的，怎么睡一觉又不行了呢？！
将锅里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铲起来，瞥了一眼被她从山门殿薅进后厨，用银丝拴在桩子上的陆吾。
此时此刻，陆吾已经口吐白沫的趴在地上了，耷拉着大舌头死了好一会儿了。
但是当楼心月的目光扫过来时，陆吾庞大的身躯还是不受控制地、生理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楼心月对着陆吾的肚子踢了一脚。
“张嘴。”
陆吾不能忍！这绝对不能忍！它硬气的闭紧了嘴！
这玩意儿绝对不能吃！
绝对！
“很好。”
楼心月放下了铲子。
莲步轻移。
弯下腰，一只瓷白素手一把攥住了陆吾命运的后颈皮！
稍一用力，便将这头小山般的巨兽提溜了起来。
可怜陆吾，千载修为，此刻竟恍惚忆起幼时被母兽叼着走的屈辱感。
它缩着四肢，夹着尾巴，像个巨大的破麻袋，瞪着一双写满惊恐的铜铃大眼，被楼心月一路拖到食堂外的青石空地上，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揍。
等楼心月抓着它的爪子，再拖回食堂时，可老实了。
让张嘴就张嘴。
一张嘴，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便被丢入它嘴巴里。
楼心月尤不放心，双手闪电般一上一下扣住陆吾的上下颚，手腕发力，疯狂抖动数下，确保“食物”顺利滑入食道深处，绝无浪费可能。
“张嘴。”
陆吾生无可恋的张开血盆大口。
楼心月伸手进去，捏住它粗大的舌头，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那团“厨余杰作”已消失无踪，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然后，继续打鸡蛋。
“……上半年扇底风旗下霓裳羽衣阁营收12亿，同比增长3.5%，增速领跑集团！顶级高定：承接九大世家主母、三位圣女、一位隐世仙妃的年度大典礼服订单，单件均价3000万以上。耗费云锦天蚕丝、千年冰鲛绡、星屑粉等珍材，占营收50%，为霓裳羽衣阁利润核心。”
“……高级成衣：‘四季风华’系列广受欢迎，尤其融入防御符阵的日常法衣‘流云护身裙’、‘踏雪无痕靴’成为爆款，贡献 35%营收。”
“……配饰：与‘元夕’联名推出的 ‘月魄’系列发簪、禁步，供不应求。”
“……霓裳羽衣阁上半年净利7.5亿，利润率62.5%。高定业务利润率惊人超50%，但顶级绣娘、阵法与材料成本极高。”
这一回的鸡蛋很棒！
因为她加了盐！
她居然加了盐！
而且还有葱段，她加了葱段！
金黄金黄的！
喷喷香！
这是她自己一个人第一次炒的蛋！
楼心月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这是她独自完成的、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小块，吹了吹，送入口中。
楼心月：“……”
随后，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身后继续倒地装死，吐着个大舌头，翻白眼，正试图以自己凄惨的晚年形象，唤起楼心月为数不多的怜悯的陆吾。
楼心月：“张嘴。”
陆吾：“……”
楼心月：“你是不是非要我揍你一顿，你才会老实听话？”
陆吾这个被揍到失语的话痨造化兽，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为什么……不给……掌门吃！你做的，他都爱吃！跟猪似的！嗷呜……！”
楼心月一鞭子就抽了上去。
然后一只手叉腰，一只手端着盘子，看着盘子里这个金黄金黄的炒鸡蛋。
从外表上看，绝对没问题。就是吃起来味道有些古怪。
难道是因为她在打鸡蛋的时候加入了金桔柠檬小甜水？
果然。
做饭最难的，就是控制自己那突然的灵机一动。
点子王不适合下厨房！
“张嘴。” 她再次看向陆吾，语气平静无波，“别逼我起杀心。”
陆吾庞大的身躯抖了抖，认命地张开了嘴。当那炒蛋入口的瞬间，它巨大的虎眼猛地瞪圆了！
嗯——？！
这回的能吃诶！
这把陆吾感动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楼心月打算再去挑鸡蛋，一低头，发现鸡蛋被她霍霍没了。只能下去买了。
她想在王随安回来时，做一道能吃的菜！
让他吃了会开心的菜。
不是这种会伤身的厨余垃圾。
楼心月瞥了一眼陆吾。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陆吾已“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趴好，两只巨大的前爪紧紧抱住脑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写满“绝对忠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向上望着她。
威胁完“试菜员”，楼心月走出厨房，足下一点，一朵凝实的白云自生，托着她轻盈飘起。
暮色四合，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她得抓紧时间了。
“……上半年扇底风旗下元夕营收灵石5亿灵石，因业务重构，基数调整，所以上季度同比增长0.8%。核心业务：‘元夕·香氛与美妍’，营收占比三成……”
天地灵气取之不尽。
但修士个人吐纳炼化终有上限，灵气总是不够用。
欲求境界突破，不仅需引气入体化为精纯灵力，破关冲境之时，更需海量灵气瞬间灌注，如江河倒悬。
所以，便会有人开采灵石矿，以灵石补不足。
天地灵气愈是丰沛，矿脉之中，灵气凝结愈速；反之，则愈缓。
修士愈众，开采愈烈；开采愈烈，天地灵气愈稀，灵石产出愈少。然而修士斗法、炼丹、炼器、布阵，神通妙法施展，灵力消耗如流水。
耗散之灵力，蒸腾于天地，复归为灵气。
是以，自筑基小修至神游大能，皆离不开灵石，亦难有积蓄。
灵石，蜕尘有蜕尘的消耗法，神游有神游的挥霍处。
修为愈高，愈是深居简出。一者，境界高深，命数牵连，妄动易染因果；
二者，也委实“动”不起。
大能一动，耗费的灵石足以让中小门派倾家荡产。若无稳定财源支撑，一动不如一静。
万一现金流断了，某几个月灵石供应不上，那就又会跌落境界。
所以，灵石从上至下都需要，又都在消耗，总能做为锚定物。
除了她，楼心月。
她是异数。
灵气无需入体炼化，磅礴灵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臂使指。
这就导致楼心月的灵石太多不知道怎么花，灵石在快速积累，财富在快速积累。
灵石多到一定地步，就会不受控制的滋生。
收入永远比花销大。
除非再下一次九幽那等烧钱之地。
说起来，沈鸢快羽化了，小萤快乘霄了。两人只要灵力夯实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开关破境。楼心月早早就备好了灵石。
原本她特意收集过不少奇珍异宝，用来辅助破关——这都是给王随安准备的……
他倒似与自己一般，境界突破全凭顿悟，水到渠成。
这些珍材，正好转赠沈鸢与小萤。
至于王随安……
两人越来越像了。
他的灵力也是外置的。
哼哼！
楼心月心情忽然就很好。
但很快，楼心月的心情忽然就又很差。
因为两人太像了。
近来，王随安连法术都不需要自己教，也开始自己瞎寻思了。
这样不好，很不好！
这会让楼心月觉得自己在王随安面前变得可有可无。
她垂着一双潋滟桃花眸，面上无悲无喜，双手负于身后，足下白云悠悠，飘然下落。
云头上，裙袂中，点下一抹鞋尖。
脑子里，扇底风的高层们还在给她汇报下半年的各项计划。
她则径直去了贺来城菜市场买鸡蛋。
到了贺来城，就看见主街旁边新开了一家装潢雅致的甜水小店，匾额上书四个飘逸大字——虞姬不茶！
排了老长的队。
山脚下新开的甜水店，她是一定要尝一尝的！
下半年的计划冗长繁杂，高层在远程传音中滔滔不绝。直到“选美大赛”四个字钻入耳中，楼心月才真正提起了兴致。
这可是她当年创立“扇底风”的初心之一！除了搜罗话本、掌握八卦，最重要的便是——阅尽天下美色！
看遍天下美男！
美女也行！
所以半年计划变什么都不会变“选美”。
就连贺来风华赏的选美也是她的点子！
选美多好！
看看俊男美女，有益身心健康！
什么《玉人榜》，《花样年华》这类时尚杂志上榜的人，她可都是亲自把关的。
此前搞那个《麒麟俊杰榜》推行不下去，主要原因在于她自己。
她没有摆正心态。
主要是比不过她那个花心小师弟的道德下限——
“……你在我心里从不参与比较，你就是最好的。”
瞧瞧！
瞧瞧人家这心态！人家这话术！
能随口编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瞎话哄自己！
这句话，她已奉为圭臬。如今心结已解，是时候正大光明地重启《麒麟俊杰榜》，理直气壮地欣赏世间美男子了！
“店家，你这里鸡蛋，我全买了，多少钱。”
说起来，小师弟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她好像从来没问过，也没关心过。
好像，只要是她买的，他就喜欢。
唯一知道的是他喜欢的小甜水口味。
他喜欢金桔柠檬。
她喜欢蔓越莓奶绿。
买了鸡蛋，楼心月便转去虞姬不茶，准备买小甜水。
这队伍排的太长了。
要不……下次再来？
她还要回去做新式西红柿炒鸡蛋。
正在犹豫的时候。
“一杯蔓越莓奶绿，一杯金桔柠檬。六杯你们家现在主推的。”
楼心月微微一怔。
在队尾，微微往旁边探出身子，看向队首。
呃……
被晃到眼睛了。
他头发是不是太白了！？
他不是在静楼么？这么快就要回山了？！
看看时间，楚小萤上午一场，下午一场，看起来是结束了。
这怎么办？！
她还没做完菜的！
嗯？
他这是要去哪？！
眼见这个白头发的大帅哥，并没有回山，楼心月便掐了个障眼法，跟了上去。
只是跟着了几步后……
楼心月不开心了。
看他拎着一兜子小甜水，咬着吸管，就是这个没正形的样子，居然引来那么多姑娘驻足看他！有那么好看么！都看什么看！
居然还有直接过去搭讪的！？
太过分了吧！
不能矜持一些么！？
他居然还对她们笑！？
呵呵！
你笑你……！
楼心月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
白头发大帅哥婉拒了莺莺燕燕，就若无其事的咬着吸管在街上逛游。
楼心月她有理由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他在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这种走到哪，目光就跟着到哪的感觉！
为什么她这么确定？！
因为，她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跟着他，就看他进了闻香斋。
她楼心月和别人不一样的。她们只能远远地看，而她偏要站在这个白发大帅哥旁边，近距离看！
她倒要看看，这狗东西不回家，在下面逛游是要干嘛！？
“松露云酥，云锦蜜豆糕。琅嬛玉露卷一样给我八盒。”
哟。
一样八盒！
挺有钱啊！
雨露均沾啊！
楼心月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邪火，白发大帅哥忽然又开口道。
“两杯瑶台雪燕盏，两杯鹤归松露盏。”
老板正在打包。
他又开始喝他那个破金桔柠檬。
然后……
“还想吃什么？”
楼心月微微一怔。
他和谁说话呢？
他忽然偏过了头。
弯着眉毛。
弯着眼睛。
柔声道。
“没有的话，我可走咯！”
他能看见自己？
怎么可能？！
就他那微末修为，如何能识破她准·三界至尊的障眼法！
王随安：“师姐，你身上，有桃花香。”
楼心月：“……”
她散了障眼法。
然后，就被他牵起了手。
“你怎么下山了？”
“买鸡蛋。”
“哦！我想吃你做的新式西红柿炒鸡蛋！”
“哼，做梦去吧。”
“那梦里的我太有口福了，我会嫉妒。”
“油嘴滑舌。你怎么一个人？”
“今早去静楼，看见山下新开了个甜水店，回来时，我让四师兄先带她们回山，我过来提前排队买甜水。师姐，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们去市场啊？”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众目睽睽。
她被他牵起了手，又去了市场。
夕阳西下，两个人影被拖得好长。
“师姐，我有一个步法！可以瞬间回山，你要不要试一试？！”
“师弟，你知道么，你想占我便宜的时候，睫毛会颤。”
“师姐，那我可以占你便宜么？”
“师弟，别得寸进尺！”
“师姐，你这样子，我可能会被人捷足先登哦！”
“师弟，你这样子，我可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哦！”
“对不起，请原谅我。”
“没关系，我原谅你。”
她起了白云。
白云上，她依旧牵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