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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未婚夫推下28楼时,沈聿正在对面天台看文件。

重生后我扑进他怀里:“哥,他手脏。”

他碾碎渣男手机:“碰过你的都该剁。”

暗网悬赏令引爆商界地震那天,他教我握枪:“资本游戏里,子弹才是最终投票。”

当渣男绑着炸弹威胁复婚,沈聿笑着扣动扳机:“小朋友,这种脏活该喊谁?”

后来我们婚礼上,他捧出骨灰钻戒:“吞下去,让他永远活在你身体里。”

宾客们举杯庆贺时,我在他耳边轻笑:“可你忘了,那晚推我下楼的是两只手。”

他捏碎酒杯的瞬间,窗外警笛声响彻了整座黑金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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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楼的风,利得像淬了毒的冰刀,狠狠刮过江烬裸露在外的皮肤。失重的感觉凶猛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五脏六腑被狠狠挤压、扭曲、移位。急速下坠中,世界变成一条疯狂旋转、光怪陆离的隧道。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个瞬间都刻骨铭心。

最后的视野里,对面摩天大楼顶层的玻璃幕墙反着刺眼的阳光。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站在巨大的遮阳伞下,正低头翻看着什么文件。沈聿。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钢针扎进混乱的意识里。而他身边,那个刚刚还在二十八楼露台上,带着虚伪的悲痛和惊惶探出头来的男人——她曾经深信不疑的未婚夫林承宇——此刻脸上残留的,竟是一丝如释重负的、扭曲的狞笑。

冰冷的绝望,比呼啸的风更刺骨。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死寂,沉沉压了下来。

……

猛地睁开眼!

光线刺得瞳孔急剧收缩。不是地狱的幽暗,也不是天堂的圣光。是惨白的、带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吸顶灯。

“嗬……”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破碎的抽气,像破旧的风箱。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她没死?从二十八楼坠落……怎么可能?

江烬下意识地抬起手。纤细、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这不是她那双因长期失眠和压力而略显干枯的手。这双手,年轻、细腻,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青春的光泽。无名指上空空如也,那枚象征着她愚蠢信任的昂贵钻戒,消失无踪。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玻璃渣,呼啸着砸回脑海。背叛的冷语,林承宇那张瞬间褪去所有温情的、只剩下贪婪和狰狞的脸,还有那猛力推向她后背的、毫不留情的一掌……

“唔……” 剧烈的头痛让她蜷缩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她挣扎着侧过头,目光扫过床头的电子钟。

清晰的日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一年前。

她重生了。回到了悲剧发生的前一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被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复仇欲望瞬间填满。林承宇!这个名字在齿缝间碾磨,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江烬瞬间绷紧了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肩宽腿长,身姿挺拔,行走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气度。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完美,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五官轮廓深邃而锋利,如同精雕细琢的冰塑,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得像暴风雪来临前的深海,此刻正落在她身上。

沈聿。

林承宇的死对头,沈氏集团的掌权者,一个在商界被私下敬畏地称为“活阎王”的男人。也是她前世坠楼时,最后看到的那个模糊身影的主人。

前世,她和沈聿的关系复杂而疏离,甚至带着些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隐隐敌意。他是林承宇在商场上最强劲、最冷酷无情的对手。而她,作为林承宇的未婚妻,自然也被划归到沈聿的对立面。记忆里,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都充斥着公事公办的冰冷和彼此试探的锋芒。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聿的目光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停顿了几秒,那深海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快得如同幻觉。他走到床边,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烬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前世的碎片,林承宇虚伪的嘴脸,沈聿在对面楼顶的身影……无数念头疯狂碰撞。沈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出车祸的现场?巧合?还是……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赌一把!赌沈聿与林承宇之间不死不休的对立!赌沈聿那深不可测的势力!赌他对林承宇的恨意,足以成为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恐惧、虚弱、还有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滔天恨意,瞬间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死死攥住了沈聿熨帖平整的西装前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哥……” 一个陌生的、带着极致脆弱和依赖的称呼,未经思考地冲口而出。她抬起脸,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那双曾经在谈判桌上锐利逼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破碎的惊恐和无助,像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

“他…他的手脏!”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厌恶,“好脏……林承宇!他碰过的地方……都脏!” 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双曾温柔抚摸她脸颊的手,是如何带着伪装的深情,最终化为夺命的推力。

沈聿的身体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有极其短暂的僵硬。那是一种顶级掠食者面对突发状况时本能的警戒。但他没有推开她。任由那双冰冷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昂贵的西装面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他垂眸,看着怀里这个哭得近乎崩溃、浑身散发着浓烈惊惧和恨意的女孩,那深海般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被猝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病房里只剩下江烬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和沈聿沉稳到令人心悸的呼吸声。

空气凝固了数秒。

沈聿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僵硬的克制。他没有去拥抱她,也没有试图拉开距离。那只骨节分明、足以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手,带着微凉的触感,极其缓慢地落在江烬剧烈颤抖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轻轻拍了一下。

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奇异的安抚力量。

“知道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只是比刚才更沉凝了几分。那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像淬了寒冰的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他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为什么脏”。仿佛江烬那句没头没尾、充满惊惧的指控,已经包含了所有他需要知道的信息。

江烬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她依旧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沈聿身上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雪松木香,奇异地压下了她胸腔里翻腾的恶心感。

沈聿没有动,任由她抓着,目光落在她凌乱发顶,深不可测。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带着一丝急促。林承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担忧,额角甚至还有一层薄汗,表演得天衣无缝。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白玫瑰,象征纯洁的爱意。

“阿烬!你醒了!老天保佑,吓死我了!” 他快步走进来,声音饱含深情,目光第一时间锁在江烬身上,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沈聿的存在,或者说,是刻意无视。

当他走近床边,看到江烬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姿态紧抓着沈聿的衣襟,而沈聿的手甚至还停留在她背上时,林承宇脸上那完美的担忧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一丝阴冷的、被冒犯的愠怒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强行压下那丝不悦,目光转向沈聿,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略显僵硬但还算得体的笑容:“沈总?您怎么在这里?真是太感谢您送阿烬来医院了!改日我一定登门重谢!” 话语热情,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审视和警惕。

沈聿缓缓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落在林承宇脸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垃圾。他没有回应林承宇虚伪的感谢,甚至连一丝客套的点头都吝啬给予。

他垂眸,看向怀中依旧惊魂未定、身体微微颤抖的江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他碰你了?”

江烬的身体猛地一颤,攥着沈聿衣襟的手指收得更紧,指节白得透明。她抬起头,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红肿着,看向林承宇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生理性的厌恶,如同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

“脏……” 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一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清晰地表达出极致的排斥。

林承宇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眼神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烬,仿佛不认识这个曾对他言听计从、满眼爱意的未婚妻。他强忍着怒火,声音沉了下来:“阿烬!你胡说什么!是不是吓糊涂了?我是承宇啊!” 他试图上前一步。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沈聿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只刚刚还带着一丝僵硬安抚意味落在江烬后背的手,此刻如同捕食的鹰隼,精准无比地攫住了林承宇伸向江烬的那只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安静的病房里炸开!

“啊——!” 林承宇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腕骨传来的剧痛和错位感!手中的白玫瑰脱手,散落一地,娇嫩的花瓣被踩踏碾碎。

沈聿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地禁锢着林承宇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他微微侧头,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刮过林承宇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缓慢,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听不懂人话?” 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被林承宇踩踏过的花瓣,又落回林承宇因剧痛而冷汗涔涔的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裂开的一道缝隙,“她说,你的手,脏。”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聿手腕猛地一拧!动作狠戾,带着一种碾压蝼蚁般的冷酷决绝!

“呃啊——!” 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嚎从林承宇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整个人痛得几乎要跪倒在地,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后背。他那只被沈聿攥着的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折着,显然不止是脱臼那么简单。

沈聿像丢开一件令人作呕的秽物,猛地一甩手。

林承宇踉跄着被巨大的力道掼开,狼狈不堪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捂着扭曲变形的手腕,蜷缩着身体,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看向沈聿的目光充满了惊骇、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病房里只剩下林承宇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沈聿掏出一方质地极佳、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触碰过林承宇的那只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极其仔细、认真,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病菌。擦完后,他看也没看,直接将手帕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病床上的江烬。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不再只有恐惧,而是多了一丝惊悸过后的茫然和……一丝被暴力保护后产生的奇异震撼。

沈聿俯下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伸出手,这一次,目标明确地伸向江烬的脸颊——那曾被林承宇无数次温柔抚摸过的地方。

江烬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沈聿的手指在她脸颊旁悬停了一瞬,并未真正触碰。他深邃的目光锁住她惊惶未定的眼,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却又透着骨子里的森然:

“别怕。”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墙角因剧痛而抽搐的林承宇,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等待清除的污渍,“碰过你的东西,都得处理干净。”

他直起身,拿出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通。

沈聿的声音毫无波澜,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病房里:“A区,圣心医院,VIp三号病房。处理掉一部手机,主人姓林。找到他进来后接触过的所有物品,清理干净。”

他没有说“拿走”,说的是“处理掉”和“清理干净”。每一个字都浸着冰冷的杀伐气。

墙角蜷缩着的林承宇,听到“手机”两个字时,瞳孔骤然收缩,连手腕的剧痛都似乎被一股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看向沈聿的眼神充满了骇然!

沈聿挂了电话,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不再看林承宇一眼,目光重新落回江烬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

“能走吗?” 他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江烬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地狱修罗场走出来的男人,他刚刚以雷霆手段碾碎了林承宇的手腕,轻描淡写地下达了清理指令,此刻却问她能不能走。强烈的反差让她大脑一片混乱,但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力地点了点头。离开这里,离开林承宇,是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很好。” 沈聿微微颔首。他动作自然地弯下腰,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将她稳稳地从病床上抱了起来。

江烬身体一僵,属于沈聿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他的怀抱坚硬而稳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沈聿抱着她,步伐沉稳地走向门口,对墙角痛苦呻吟、眼神怨毒的林承宇视若无睹。

病房门打开,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的男人如同门神般守在那里,气息冷肃。看到沈聿抱着江烬出来,他们立刻恭敬地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通道。

其中一个男人手中,赫然拿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小箱,箱体冰冷,没有任何标识。

沈聿抱着江烬,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江烬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被迫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颈处。她的视线越过沈聿的肩膀,看到了病房门口发生的一幕。

那两个黑衣男人在林承宇惊怒交加的嘶吼声中,面无表情地踏入病房。其中一个径直走向林承宇,动作迅捷如电,精准地扣住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腕,强行从他裤袋里掏出了那部最新款的定制手机。

林承宇目眦欲裂,不顾手腕剧痛地挣扎:“还给我!你们敢!沈聿!你他妈……”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脆响,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

江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拿着金属箱的男人,在同伴控制住林承宇的同时,打开了箱子。里面不是医疗器械,也不是什么文件。箱内衬着黑色绒布,中央嵌着一台造型极其精密、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液压粉碎机!

男人拿起林承宇那部象征着身份和无数秘密的手机,看也没看,直接将它塞进了粉碎机狭小的入口。

“不——!” 林承宇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仿佛被夺走的是他的命根子。

“嗡——!”

低沉而强劲的马达声响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塑料碎裂的噪音。几秒钟后,粉碎机停止了工作。男人打开下方的收集盒,将里面倒出的一小撮闪烁着金属和塑料碎屑的、混合着电路板粉末的垃圾,随意地倒进了带来的一个密封袋里,封好口。

另一个男人则戴上手套,开始快速而专业地检查林承宇进入病房后可能触碰过的所有地方——门把手、床沿、床头柜……动作利落,无声无息。

沈聿的脚步没有停顿,抱着江烬径直走向电梯。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隔绝了病房里林承宇绝望的嘶吼和那令人心悸的清理现场的声音。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安静。沈聿抱着她的手臂稳如磐石,呼吸平稳。江烬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一下,又一下,节奏恒定,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催眠力量。

身体极度疲惫,精神更是饱受冲击后的虚脱,在这份诡异的“安全”感包裹下,紧绷的神经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江烬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开始模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只闻到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以及感受到那坚实胸膛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彻底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是被一种极度舒适的柔软触感包围的。

身下是如云朵般绵软的床垫,盖在身上的薄被轻若无物,却异常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清冽的雪松木香,和医院里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江烬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极高的天花板,线条简洁利落,一盏造型独特的艺术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房间宽敞得惊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如同铺开的银河。室内陈设低调奢华,每一件家具都透露出冷硬而精密的现代感,线条锐利,材质冰冷,金属与深色木材的搭配,营造出一种冷静克制的氛围,完美契合着主人的气质。

这里是沈聿的领域。

她动了动,发现身上那套廉价的病号服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质地柔软舒适的真丝睡衣,尺寸竟然意外地合身。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微微一跳。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进来的是个约莫四十岁、气质温婉干练的女人,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江小姐,您醒了。” 女人声音温和,“我是沈先生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周姐。沈先生吩咐过,您醒了先用些清粥小菜。” 她侧身,示意身后推着餐车进来的年轻女佣。

餐车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清粥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江烬坐起身,靠在柔软的靠枕上,看着周姐有条不紊地布置小桌板,摆放餐具。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沈先生……他呢?”

“沈先生在书房处理一些紧急事务。” 周姐将一碗温热的粥轻轻放在江烬面前,语气平静无波,“他交代,您用过餐后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我。关于您父亲……江氏集团那边,沈先生已经派人处理,暂时封锁了您‘意外车祸’的消息,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股价波动。”

江烬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一紧。父亲……前世她车祸后,林承宇第一时间利用她“昏迷不醒”的假象,以未婚夫身份介入江氏,打着为她“分忧”的旗号,一步步蚕食控制权。而这一次,沈聿直接釜底抽薪。这份不动声色的掌控力,让她心惊,也让她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燃烧得更旺了些。

她默默地喝着粥,温热的食物滑入胃中,带来些许暖意。周姐侍立在一旁,安静得像一尊雕像,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将分寸感拿捏得极好。

餐后,周姐收走餐具,温声道:“江小姐请好好休息。沈先生说,等您精神好些了,他有事和您谈。” 她微微躬身,带着女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江烬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璀璨的万家灯火,心绪翻涌。前世坠楼的绝望、林承宇狰狞的嘴脸、沈聿碾碎林承宇手腕的狠戾、那部被液压机瞬间粉碎的手机……一幕幕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沈聿,这个她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活阎王”,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庇护所,也是她复仇之路唯一的、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刀。他为什么要帮她?仅仅因为她是林承宇的敌人?还是……他看到了二十八楼顶发生的一切?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随即,门被推开。

沈聿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的西装,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家居服,深灰色,衬得他冷峻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如同寒潭。他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

他没有客套,径直走到床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威压。他将文件夹随意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目光落在江烬脸上,带着审视。

“感觉如何?” 他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多了。” 江烬坐直身体,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谢谢你,沈先生。今天在医院,还有……这里。”

沈聿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他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却没有打开,修长的手指在硬质的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林承宇的手腕,粉碎性骨折,神经损伤严重。” 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接上了,但功能基本丧失。他父亲林宏远震怒,通过一些渠道向我表达了‘关切’。”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我让人回了话:管好你儿子的脏手,下次,掉的就不只是手了。”

江烬的心跳漏了一拍。沈聿的态度,强硬得近乎跋扈。

“至于你,” 沈聿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实质般落在江烬脸上,带着穿透性的力量,“江小姐,你扑进我怀里说的那句话,‘他手脏’。指的是他推你下二十八楼?”

最后几个字,他问得极其平淡,却像一道惊雷在江烬耳边炸响!

他果然知道!他真的看到了!

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江烬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他是怎么确定的?仅仅凭她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是……他当时看得远比她想象的更清楚?

沈聿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海般的眼眸仿佛能洞悉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个颤抖。

江烬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和恐惧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恨意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 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是他推我下去的。就在我们订婚的酒店顶层露台。为了江氏的控股权,为了掩盖他挪用公司巨额资金填补海外赌债和情人窟窿的事实,为了……彻底摆脱我这个绊脚石。”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前世的血泪。

她死死盯着沈聿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剖开给他看:“沈聿,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话。但我没有疯!我恨他!我要他付出代价!千倍!万倍!我要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江烬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沈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放在文件夹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几秒钟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

“证据?”

江烬的心猛地一沉。证据?前世的她直到被推下楼的那一刻,才彻底看清林承宇的真面目,哪里来得及收集证据?她所有的信任都喂了狗!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暂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知道很多!我知道他秘密转移资金的海外空壳公司名称和几个账户!我知道他长期贿赂监管人员的名单和方式!我知道他和那个叫苏媚的情妇在城西半山有一套以别人名义买的别墅!我还知道……” 她语速极快,急切地将前世在绝望中窥探到的林承宇的种种肮脏勾当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沈聿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难辨。直到江烬因为激动和缺氧而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他才微微倾身,拿起茶几上那份一直没打开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

江烬疑惑地接过来,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开。

里面不是文字报告,而是一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第一张,赫然是林承宇和一个妆容妖艳、身材火辣的女人——正是苏媚!——在某个地下车库的角落里激烈拥吻!拍摄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到了两人的正脸。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就在她“车祸”前两天!

后面几张,是林承宇深夜独自进入城西半山一处高档别墅区的照片。还有几张,是他与几个江烬一眼就认出是医药监管部门小头目的人,在极其隐蔽的私人会所包间里推杯换盏的照片。

最后一张,是一份模糊但关键信息清晰的银行流水截图,显示一笔巨额资金从林氏旗下某子公司流向一个标注为“咨询费”的离岸公司账户,时间就在上个月!那个离岸公司的名字,和江烬刚才说的完全一致!

这些证据,远比她空口白牙的指控更有力!它们精准地指向了林承宇的私德败坏、可能的权钱交易以及可疑的资金转移!

江烬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沈聿:“你……你早就……”

“不算早。” 沈聿的语气依旧平淡,他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只是习惯性地给对手留个影。林承宇这种货色,还不配让我专门针对。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江烬那张因震惊和激动而泛红的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你刚才说的信息,尤其是那个离岸账户和医药贿赂的细节,很有价值。比这些照片更有价值。”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笼罩着床上的江烬。他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

“江烬,你的恨意,我收到了。你的命,算是我从二十八楼捡回来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

江烬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想报仇?” 沈聿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锋芒,“可以。但你必须证明,你不是另一个林承宇那样的废物。证明你值得我投入资源。”

他伸出手,指向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和冰冷建筑构成的、象征着财富与残酷的丛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场。这里的规则,只有一个——赢家通吃,输家,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锁定江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你,敢玩吗?”

江烬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沈聿的话,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上,也彻底撕碎了任何天真的幻想。

这不是庇护所,这是角斗场。入场券,是她刚刚“捡回来”的命,而庄家,是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明。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眼中的惊惶和迟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真丝睡衣的下摆垂落,勾勒出她单薄却挺直的脊背。她没有回避沈聿审视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冷冽的压迫感。她仰起头,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

“我敢。”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沙哑。她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露出纤细却倔强的脖颈线条,“我的命是你的。但我需要的东西,你必须给我——情报、资源、一个可以彻底摧毁林承宇和他背后林家的机会!”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被爱情蒙蔽双眼、任人宰割的江烬。她是带着地狱归来的复仇之火,哪怕要将自己作为薪柴投入沈聿这座熔炉,也在所不惜!

沈聿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如同冰面下暗涌的激流。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苍白却写满孤勇的脸,几秒钟后,薄唇微启:

“成交。”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两个冰冷的字,却像印章般烙下了一份魔鬼契约。

“第一步,” 沈聿转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冷硬,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钢铁森林,“林承宇断了只手,林宏远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反扑。江氏,是第一个战场。”

他侧过脸,轮廓在城市的霓虹光影中显得格外锋利:“林承宇以你‘重伤昏迷、无法履职’为由,联合了几个摇摆的股东,准备在三天后的临时董事会上,提议由他暂时接管你父亲留下的执行董事席位,并启动对江氏核心资产‘新生代’生物制药项目的‘优化评估’。”

江烬的心猛地一沉。“新生代”项目!那是父亲江振海毕生的心血,也是江氏未来十年发展的核心引擎!林承宇前世就是打着这个旗号,以“优化”为名,行掏空之实,将核心技术和专利逐步转移到他林家控制的公司!

沈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冰冷地继续:“所谓的‘优化’,就是贱卖核心专利,引入林家控股的皮包公司进行‘深度合作’,最终鸠占鹊巢。计划书已经在林宏远的保险柜里了。”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然后递给江烬。

屏幕上是一份加密邮件的截图,发件人赫然是林承宇的私人邮箱,收件人是林宏远和一个陌生的加密地址。邮件内容措辞隐晦,但核心意思清晰无比:利用江烬“车祸昏迷”制造恐慌,联合股东逼宫,夺取江氏决策权,并立即启动对“新生代”项目的“战略重组”,附带的正是那份“优化”计划书的加密链接!

铁证如山!

“这……” 江烬捧着平板,指尖冰凉,血液却在沸腾。前世,她直到被推下楼,才模糊地知道林承宇要对“新生代”下手,却从未见过如此赤裸裸的证据!

“沈先生,这个……” 她急切地抬头。

“叫我沈聿。” 他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称呼的改变,象征着某种关系的微妙递进——从被施舍者,到……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沈聿,” 江烬立刻改口,没有丝毫犹豫,将平板递回,“这个证据足够让他在董事会上身败名裂!我明天就联系父亲的老部下和可靠的股东……”

“幼稚。” 沈聿接过平板,随手丢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打在江烬脸上,“你以为董事会是讲道理的地方?几张邮件截图,在那些老狐狸眼里,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把戏。林宏远只需要一句‘邮箱被黑客盗用’,就能轻易化解。到时候,你不仅打草惊蛇,还会彻底暴露自己,成为他们下一个要‘处理’的目标。”

江烬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只想着揭露,却忽略了商场上那些老油条颠倒黑白的本事。前世,她不正是被林承宇的虚伪表演骗得团团转吗?

“那……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聿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他微微俯身,那双深海般的眼眸近距离地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一字一句道:

“想赢,就要比你的敌人更狠,更了解他们的恐惧。林承宇的恐惧是什么?是他那只废了的手?是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烂账?不。”

他直起身,走到巨大的书桌前,拿起一个造型极其简约、通体哑光黑色的加密卫星电话,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按键上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

“他最深的恐惧,是他那个看似稳固的‘林家太子爷’的位置,随时会被他老子抛弃。而林宏远的恐惧,是他林家几十年的基业,会在资本市场的惊涛骇浪中,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沈聿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在宣判。

“嗡……”

卫星电话发出接通时特有的、细微而稳定的蜂鸣声。

“是我。” 沈聿对着话筒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目标:林氏集团(Lin Group)。标的:流通股。方向:全面做空。杠杆,开到最大权限。”

做空!而且是针对整个林氏集团的最大杠杆做空!

江烬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要掀起一场针对林家的金融风暴!沈聿这是要用最直接、最血腥的资本手段,将林家架在火上烤!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极其简短的确认指令。沈聿的目光扫过江烬震惊的脸,对着话筒,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

“另外,把林承宇在瑞士那几家私人诊所的……‘特殊治疗记录’,匿名寄一份给林宏远。记住,要挑他明天上午开集团战略会议的时候送到。”

瑞士的特殊治疗记录?江烬瞬间反应过来——林承宇那只被沈聿废掉的手!林宏远一直对外宣称儿子只是“意外扭伤”,如果让他知道儿子手腕是粉碎性骨折、神经严重损伤、基本功能丧失,是在瑞士寻求“特殊治疗”都难以挽回的永久性残疾……尤其是在他即将为儿子争夺江氏权力的关键时刻收到这个“惊喜”……

江烬几乎能想象林宏远看到那份报告时的暴怒和心凉!一个废了手腕的继承人,价值将大打折扣!林家内部的裂痕,将被沈聿这一手,狠狠地撕开!

“收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

沈聿挂断卫星电话,随手将其丢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向江烬,眼神深邃:

“看着。资本的游戏里,子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才是最终投票。而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江烬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赤着的脚底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沈聿的手段,狠辣、精准、直击要害,完全超出了她对商业竞争的认知。这不仅仅是商场博弈,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战争,而沈聿,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统帅。

“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沈聿不再看她,走向门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你需要亲眼看看,你的对手是如何在恐惧中挣扎的。”

书房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江烬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平板电脑冰冷的触感,和沈聿话语中裹挟的、足以碾碎一切的资本力量。

复仇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但火焰的核心,却包裹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与魔鬼同行,代价几何?

第二天上午,江烬换上周姐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一套剪裁精良、面料挺括的深灰色女士西装套裙,低调内敛却气场十足,完美遮掩了她大病初愈的虚弱感。镜中的女孩,眼神沉静,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冷冽。

沈聿亲自开车。一辆线条冷硬、通体哑光黑的顶级越野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汇入城市的车流。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冷香和皮革的味道。沈聿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交谈的意愿。江烬也沉默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内心却无法平静。

车子最终驶入市中心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云巅”的地下停车场。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玻璃穹顶笼罩下的观景平台。阳光透过玻璃倾泻而下,下方是波光粼粼的巨型游泳池和绿茵茵的高尔夫果岭。但平台的焦点,却是一整面巨大的、由无数块高清屏幕组成的弧形金融信息墙!

屏幕上,红绿交错的K线图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全球各大主要股指、外汇汇率、大宗商品期货价格疯狂跳动,数字的涨跌牵动着现场每一个人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雪茄、昂贵香水和金钱躁动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里是顶级资本玩家的狩猎场,是信息战的漩涡中心。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独自一人紧盯着屏幕,眼神锐利如鹰隼。沈聿的出现,像一块无形的磁石,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敬畏、探究、忌惮……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些精明的面孔上一闪而过。而当他们看到沈聿身后,那个面容精致却带着一丝陌生冷意的年轻女孩时,惊讶和好奇的神色更加明显。

江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重量,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皮肤。她微微挺直脊背,眼神平静地迎向那些探究的视线,不卑不亢。

沈聿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角落一处视野极佳、被半透明屏风巧妙隔开的卡座。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休闲的亚麻衬衫,头发微卷,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斯文,甚至带着点书卷气,与周围奢靡浮躁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正专注地看着腿上摊开的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同样是飞速滚动的数据和复杂的模型图表。

看到沈聿和江烬走来,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老板。” 他站起身,声音温和,对着沈聿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在江烬身上,带着一丝专业的审视,“这位就是江小姐?幸会。我是陈默。”

“陈先生。” 江烬微微颔首。陈默,这个名字她前世在财经新闻的角落里偶尔见过,被誉为沈聿手下最神秘、最锋利的金融“手术刀”,专精于精准的做空猎杀和风险对冲。没想到真人如此年轻斯文。

“坐。” 沈聿率先在宽大的皮质沙发坐下,姿态随意却气场强大。

陈默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沈聿和江烬的方向。屏幕上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多窗口界面,核心位置,赫然是林氏集团(LIN)的股价走势图!此刻,那根代表股价的曲线,正呈现出一个极其陡峭、令人心惊肉跳的断崖式下跌!

鲜红的数字疯狂跳动:-7.2%!-9.8%!-12.5%!

“开始了。” 陈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们联合了北美两家对冲基金和一家欧洲的秃鹫资本,在开市后三分钟内,集中火力砸盘,同时利用媒体渠道匿名释放关于林氏核心医药板块‘安泰生物’涉嫌数据造假的‘市场传闻’。恐慌盘正在涌出。”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轻点,调出另一个窗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不断刷新的交易数据流。“看这里,大笔的卖单持续挂出,压得林氏根本喘不过气。林宏远那边反应很快,动用了储备金和几家关系银行的短期拆借进场托盘,但杯水车薪。” 他指着屏幕上几笔突然出现的、相对较大的绿色买单,“他们的抵抗,只会让恐慌进一步蔓延,吸引更多的做空者入场撕咬。”

江烬紧紧盯着屏幕。那根代表林氏股价的血红色瀑布线,每一次微弱的反弹都被更汹涌的卖盘瞬间打回原形,不断刷新着日内新低。屏幕上跳动的巨额亏损数字,仿佛能听到林家财富被撕碎、蒸发时发出的哀鸣。

这就是沈聿所说的“子弹”?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如此冰冷,如此高效,如此……残酷!

就在这时,巨大的信息墙主屏幕上,一个醒目的新闻快讯弹窗跳了出来!

【突发!林氏集团继承人林承宇疑遭重大变故!瑞士顶级骨科诊所内部人士爆料:林少手腕伤势严重,恐永久丧失部分功能!接班人或生变!】

文字下方,配着一张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依旧能看出是林承宇侧脸轮廓、以及他那只包裹着厚厚石膏和支架、被专业器械固定的手腕照片!拍摄地点,显然是某家高端诊所的康复室!

快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原本就恐慌万分的林氏股价,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块基石,瞬间再次跳水!屏幕上代表林氏的那根曲线,几乎垂直向下栽去!鲜红的跌幅数字触目惊心:-18.3%!

“瑞士那边的‘礼物’,准时送到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刺目的红光,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林宏远正在主持集团战略会议,这份‘惊喜’,想必很提神。”

沈聿端起侍者刚送来的黑咖啡,抿了一口,眼神冷漠地看着信息墙上那片代表林氏的血红,如同欣赏一幅抽象画。

“林承宇那只手,” 他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目光落在江烬紧绷的侧脸上,声音低沉,“废了就是废了。藏着掖着,只会让恐惧发酵。我帮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省得他们自己吓自己。” 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江烬感觉自己的指尖冰凉。她看着屏幕上那疯狂跳动的、代表林家财富急速蒸发的数字,看着那则如同催命符般的快讯,一股冰冷的战栗感顺着脊椎蔓延。沈聿的报复,不仅仅是要林承宇身败名裂,更是要整个林家为那只“脏手”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聿。他靠在沙发里,姿态放松,侧脸在屏幕变幻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红光,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江烬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心底那点因沈聿庇护而产生的微弱暖意,彻底被这赤裸裸的资本屠戮所冻结。这不是庇护,这是驯化。沈聿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在这个游戏里,心软和天真,是致命的弱点。

复仇的代价,或许就是将自己也变成冰冷的武器。

就在这时,江烬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卡座里冰冷的气氛。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瞳孔骤然一缩——

林承宇!

他竟然还敢打电话来?!

江烬下意识地看向沈聿。

沈聿的目光也落在了她震动的手机上,看到那个名字时,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讥诮。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咖啡杯,用眼神示意她:接。

江烬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同时按下了免提。冰冷的电子音在卡座里清晰地响起。

“阿烬!” 电话那头传来林承宇的声音,嘶哑、焦躁,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恐惧,“你在哪里?!告诉我!沈聿那个疯子把你弄到哪里去了?!”

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柔伪饰,只剩下赤裸裸的质问和失控的边缘。

江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机放在桌上,任由那扭曲的声音在安静的卡座里回荡。沈聿面无表情,陈默则微微侧过头,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说话啊!阿烬!我知道你醒了!是不是沈聿威胁你?是不是他逼你说那些话?逼你诬陷我?!” 林承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那个阴险小人!他废了我的手!他是在报复我!他是在利用你对付林家!阿烬,你清醒一点!我们才是一边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江氏和林氏联姻,这是双赢!你被他骗了!”

结婚?联姻?双赢?

江烬听着这荒谬绝伦的话语,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她指尖都在发颤。前世的愚蠢和信任,此刻化为最辛辣的讽刺。她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林承宇那张因为股价暴跌和手腕剧痛而扭曲狰狞的脸。

她拿起手机,凑近话筒,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冰冷,带着一种被“胁迫”的虚弱和恐惧,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恨意:

“林承宇……你少假惺惺!我的手链……车祸前你送我那条刻着我们名字的钻石手链……上面有你的指纹!警察……警察已经在现场找到了碎片!他们说……那上面有……有推搡的痕迹!” 她故意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仿佛在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下精神濒临崩溃。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指纹!推搡痕迹!这两个词,如同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林承宇最恐惧的神经!那条手链……他记得!车祸前他确实送了她一条定制的钻石手链,作为“安抚”!他碰过!他甚至还帮她戴上了!如果警方真的在车祸现场发现了碎片,并且检测出他暴力推搡留下的痕迹……

一股寒气瞬间从林承宇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仿佛看到了冰冷的手铐和监狱的铁窗!

“不……不可能!你胡说!那是意外!是意外车祸!阿烬,你听我说……” 林承宇的声音彻底慌了,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和颤抖,试图辩解。

江烬没给他机会。

“够了!” 她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利和绝望,“林承宇!你让我恶心!别再来找我!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杀了你!”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在安静的卡座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烬放下手机,胸口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起伏。她抬起头,看向沈聿。

沈聿正看着她,那双深海般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一丝……赞赏?如同严苛的导师看到学生第一次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危险的实验操作。

“指纹?推搡痕迹?”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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