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方式驱散了难缠的虚空水母群后,苏岩的状态跌至谷底。周天星辰盘光芒黯淡,盘体上那丝原本细微的裂纹似乎都扩大了一丝,传递来阵阵虚弱与刺痛感。他脸色苍白如纸,体内星辰之力几乎枯竭,不得不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周天星辰诀》,汲取着周围空间中那些相对平和(虽然依旧稀薄而混乱)的星辰能量,艰难地恢复着。
团队其他人也心有余悸。墨痕忙着检查“海毛虫”和其他机关在刚才那阵规则混沌冲击下的受损情况,幸好他提前用新型润滑剂和加固符文处理过,核心结构无损,但一些精密的传感元件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紊乱。阿土抱着有些萎靡的星璇,小声安抚着,刚才星璇为了击退水母也消耗不小。云笈和白芷虽未直接参与对抗,但维持防护和稳定心神同样消耗巨大,此刻也都默默调息。
老锚头操控着“破浪号”,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规则风暴的区域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相对稳定的落脚点。最终,他将船靠近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如同小型山脉般的悬浮巨石。这块巨石通体呈暗金色,表面布满了被能量洪流冲刷出的光滑孔洞和深邃的裂缝,散发出一种极其古老、沉重、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气息。与周围那些随意漂浮的礁石碎片不同,它异常稳定地悬浮在原地,仿佛本身就是这片混乱空间的一个锚点。
将“破浪号”用锚链固定在巨石一处相对平整的凸起上后,老锚头也难得地松了口气,靠在船舷上,取出酒壶灌了一口,浑浊的独眼望着远方那永恒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岩在初步恢复了一丝灵力后,便睁开了眼睛。他怀中的周天星辰盘,虽然依旧虚弱,但在靠近这块暗金色巨石时,却传来一种奇异的、不同于指向核心区域的共鸣感。那是一种……悲伤、沉重、却又带着某种辉煌印记的悸动。
他心中一动,强撑着站起身,走到巨石旁,伸出右手,轻轻按在那冰冷、粗糙、却隐隐传来微弱能量波动的岩石表面。
“苏岩道友?”云笈注意到他的举动,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块石头……有点特别。”苏岩凝神感知着,“罗盘对它有反应,不是危险预警,更像是……共鸣?”
他尝试着,将刚刚恢复的那一丝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注入巨石之中。他并非要攻击或炼化,而是试图以其为媒介,去触碰、去感知这块巨石可能承载的……历史。
起初,是一片沉寂,只有岩石本身的冰冷与厚重。
但下一刻,异变陡生!
当苏岩的星辰之力触及巨石深处某个隐藏的节点时,整块巨石仿佛从万古的沉睡中苏醒过来!暗金色的表面骤然亮起无数细密、复杂、充满玄奥意味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流转、组合,散发出浩瀚而悲壮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破碎、却无比强烈的精神印记,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苏岩的手臂,轰然涌入他的识海!并以此为桥梁,瞬间将船上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远在龙宫、通过特殊联络符箓隐隐感知着这边情况的敖轻轻,都强行拖入了一场跨越了无尽岁月的——
“记忆回响”!
* * *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不再是死寂、昏暗、规则混乱的深渊之喉,而是一片浩瀚无垠、却正被终极恐怖所笼罩的古老星空!
星穹破碎,日月无光。视野所及,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惨烈战场!
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灵,组成了庞大的联军,正在与一股……“存在”作战。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军队或怪物,而是一片无边无际、不断蠕动、扭曲、变化的“黑暗血肉”!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吞噬星辰的巨口,时而伸展出无数缠绕着毁灭法则的触手,时而又散作弥漫星空的、能腐蚀一切生命与能量的黑色迷雾!它所过之处,星辰熄灭,空间崩解,规则被扭曲成服务于其存在的恐怖形态!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充满了贪婪、混乱与纯粹恶意的低语,充斥着整个战场,试图瓦解所有抵抗者的意志。
而抵抗的一方,汇聚了那个时代最为璀璨的力量!
有身躯万丈、鳞甲闪烁着各色瑰丽光辉的龙族,他们咆哮着,喷吐出焚尽星河的龙息,或以无上伟力撕裂黑暗;
有身形缥缈、仿佛由星光与符文构成的“窥天氏”,他们联手布下覆盖星域的庞大阵势,引动周天星辰之力,试图稳定被破坏的规则,束缚那片黑暗;
还有一些身形高大、通体如同由纯净光能凝聚而成的“光之巨人”,他们挥动着由光芒构成的长矛与盾牌,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净化与秩序的力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更有许多如今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奇异种族,驾驭着造型古朴强大的法器,与联军一同,为了生存,前仆后继地冲向那片仿佛不可战胜的黑暗……
战争惨烈到了极致。不断有巨龙在悲鸣中被黑暗吞噬,化作枯骨;有窥天氏在维持阵法的过程中,因规则反噬而身形溃散,回归星海;有光之巨人耗尽了自身的光辉,黯然陨落……星空下,飘荡着无数英雄的残骸与不屈的战意。
就在战局似乎即将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时,战场核心,一股撼动宇宙的磅礴龙威冲天而起!
那是一位强大到难以想象的龙族先祖!他的身躯比寻常巨龙还要庞大数倍,通体覆盖着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龙鳞,龙角如同支撑天地的冠冕,威严的目光中燃烧着决绝的意志。他的形象,与如今的龙王敖广,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威严、更加强大!
他回首,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与此刻正在“观看”的苏岩团队,以及远在龙宫的敖轻轻,有了一瞬间的交接。那目光中,充满了对后辈的期许,对族群的眷恋,以及……义无反顾的牺牲决意!
“以吾血脉为引,以吾龙魂为誓,铸永恒之枷锁,封汝于此绝渊!”
浩瀚的龙语响彻星空,带着法则的力量!
下一刻,在无数联军强者悲壮而敬重的注视下,这位龙族先祖发出了震彻寰宇的龙吟,他庞大的龙躯开始燃烧!并非火焰,而是最本源的生命力与灵魂之力!金色的光辉如同超新星爆发,照亮了黑暗的星空!
那燃烧的生命与灵魂,化作了一条横贯星域、粗大无比、由无数繁复龙纹与封印符文构成的金色锁链!这条锁链散发着镇压万古、禁锢一切的至高力量!
与此同时,其他种族的至强者也纷纷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窥天氏燃烧自身,化作稳定规则的星辰阵眼;光之巨人献祭光辉,凝聚成净化与隔绝的屏障;无数强者将自身的大道与意志,共同烙印进这最终的封印之中!
集合了那个时代最顶尖力量的金色锁链,如同命运的绞索,猛地缠绕向那片黑暗血肉的核心——一团不断扭曲、试图重组、散发出令整个宇宙战栗意识的“存在”!
撕裂!镇压!封印!
无法形容的碰撞与挣扎在星空中上演,最终,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那团“古神”的核心意识被强行撕裂、打散,并被那金色的锁链拖拽着,镇压向宇宙中最荒芜、最死寂、规则最是混乱的角落——也就是如今的无尽海渊!
画面最后,是无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封印符文,如同永恒的星辰般,烙印在虚空与物质界的交汇处,彼此勾连,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笼罩整个无尽海渊的封印网络!光芒逐渐内敛,化作无形的枷锁,将那片被撕裂、镇压的“古神”意识,永恒地封禁于此。
而苏岩他们此刻所站的这块暗金色巨石,正是那庞大封印网络中,某个重要阵基的一部分!它承载着那位龙族先祖部分燃烧的意志与力量,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在此屹立了万古,见证着那场惊世之战,也守护着这关乎宇宙存亡的封印!
* * *
“记忆回响”如同潮水般退去。
众人的意识重新回到了昏暗、死寂的深渊之喉,回到了那块冰冷的巨石之上。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跨越时空的、悲壮而惨烈的史诗画面中,久久无法回神。
阿土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泪水,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那牺牲与守护的意志,深深打动了她幼小的心灵。墨痕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作为机关师,他更能体会到那种为了宏大目标而奉献一切的决绝。云笈和白芷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默默为那些逝去的先贤诵念往生咒,眼角亦有清泪滑落。司文星早已忘记了记录,他呆呆地看着那块巨石,脸上充满了对历史的敬畏与震撼。
老锚头不知何时已站直了身体,他望着那块巨石,那双看惯了生死、如同礁石般坚硬的眼睛里,此刻也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他缓缓地、郑重地,对着巨石,低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头颅。
而远在东海龙宫,通过联络符箓隐隐感知到这一切的敖轻轻,早已泣不成声。血脉深处的共鸣,让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那位先祖燃烧龙魂时的决绝与悲壮,那是刻印在龙族血脉最深处的荣耀与伤痛。
过了许久,苏岩才缓缓收回按在巨石上的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和沉重。他终于直观地了解了他们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一个曾经需要集结上古万族之力,付出无数至强者生命的代价,才能勉强封印的、堪称“规则级生命体”的恐怖存在!而寂灭星官,竟然妄图解封这样的东西!
司文星终于从震撼中恢复过来,他颤抖着手拿起玉板,记录的文字不再严谨刻板,而是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沉重:“记忆回响验证……确认上古协同封印史实……确认龙族于封印战役中扮演核心及牺牲角色……确认封印物本质为……‘规则级生命体’,代号‘古神’,具备极高污染性、扭曲性及成长性……威胁等级评估……无法估量……”
这块破碎的“记忆回响”,如同一座警世钟,沉重地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前路的凶险,被赋予了更加具体、更加令人绝望的重量。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背负着这份沉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