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片正在崩解的死亡岛屿过程,同样充满了艰辛与不确定性。苏岩一行人相互搀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残存的灵力,在荒岛边缘一处相对隐蔽的礁石区,发出了事先与赵大牛约定好的联络信号——一道微弱却带着特定频率的星辰灵力波动。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众人而言,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海风带着腥咸的气息吹拂而过,卷动着破碎的衣袍,也带来了远方岛屿深处依旧不时传来的沉闷崩塌声,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
约莫一炷香后,远处的海面上,那艘熟悉的、经过墨痕粗糙改装过的灵舟,如同幽灵般破开薄雾,悄无声息地驶近。船头上,赵大牛那魁梧的身影显得格外焦急,当他看到礁石上或坐或躺、人人带伤、狼狈不堪的团队时,铜铃般的大眼瞬间瞪圆了。
灵舟尚未完全停稳,赵大牛便一个箭步跃下船,踏着齐膝深的海水快步冲了过来。
“苏兄弟!墨兄弟!阿土妹子!白芷仙子,云笈仙子!你们……你们这是……”他看着众人苍白如纸的脸色、破损染血的衣衫,尤其是苏岩怀中那气息微弱、鳞片破碎、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星璇,声音都带着颤音,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担忧。
“说来话长,先离开这里再说。”苏岩声音沙哑,强撑着精神说道。他怀中的星璇似乎感应到了熟悉且安全的气息,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赵大牛见状,也不多问,连忙招呼船上另外两个留守的、同样面露惊色的水手帮忙,小心翼翼地将伤员们接应上灵舟。
灵舟迅速调转方向,远离那座正在走向最终毁灭的“仙岛”,朝着预定的安全汇合点驶去。直到那座岛屿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之下,船上的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伤痛。
船舱内,气氛凝重。白芷和云笈各自服下丹药,盘膝调息,引导药力修复着体内的暗伤与透支的经脉。阿土因为秘法反噬,浑身剧痛,连坐着都困难,只能半躺在一旁,由墨痕笨手笨脚地帮她处理一些皮外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而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苏岩和星璇身上。
苏岩半跪在铺着柔软皮毛的舱板上,将星璇轻轻放在上面。星璇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不仅仅是外伤,更严重的是本源似乎都受到了侵蚀与震荡。
“星璇它……”墨痕处理完阿土的伤口,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伤得太重了,普通的疗伤丹药恐怕效果有限,需要专门滋养本源的天材地宝……”
苏岩沉默地点点头,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星璇并非凡兽,其伤势也非同一般。
就在这时,赵大牛挤了过来。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星璇的伤势,那粗犷的脸上露出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专注。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最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瓮声瓮气地说:
“苏兄弟,俺看星璇小兄弟这伤……不一般。光靠丹药温养,怕是慢得很,而且容易留下病根。”
苏岩抬起头,看向赵大牛:“大牛哥,你有什么办法?”
赵大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贴身的、一个油光发亮似乎有些年头的皮囊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巴掌大小的陶罐。这陶罐毫不起眼,甚至边角还有些磕碰的痕迹,但当他拔开用蜜蜡封得严严实实的木塞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上头的、混合了陈年臭咸鱼、腐烂草药、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臊气味的霸道气息,瞬间如同无形的炸弹,在狭小的船舱内轰然爆发!
“呕——!”
离得最近的墨痕首当其冲,被这股味道熏得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吐出来。他猛地向后跳开,捏住鼻子,脸色发青地指着赵大牛手中的罐子,声音都变了调:“大……大牛哥!你……你掏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生化武器吗?!”
连正在调息的白芷和云笈都被这股味道惊动,蹙眉睁开了眼睛。阿土更是直接捏住了小鼻子,瓮声瓮气地叫道:“哇!好臭啊!比俺们部落夏天放坏了的兽肉还臭!”
躺在皮毛上的星璇,即便在昏迷中,似乎也本能地感受到了这股“恶意”。它那残破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微弱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把这散发着恐怖气味的源头从自己身边推开。
赵大牛却对众人的反应习以为常,反而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与那罐子的气味形成了鲜明对比。
“嘿嘿,别嫌弃,这可是俺老赵家祖传的宝贝——【黑玉断续膏】!别看它味道冲,效果那是杠杠的!”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筋骨断裂、本源受损,外敷效果最好不过!”
说着,他用一根干净的木片,从那黑乎乎的罐子里剜出一大坨如同沥青般粘稠、色泽乌黑发亮的药膏。那药膏在空气中散发出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墨痕脸都绿了,连连摆手:“等等!大牛哥!三思啊!这玩意儿抹上去,星璇会不会没被伤疼死,先被熏死了?”
赵大牛瞪了他一眼:“你懂啥!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灵药也是同理!味道越冲,说明药力越猛!”
苏岩虽然也被这味道熏得眉头紧锁,但他能感觉到,在这股霸道的气味之下,那药膏确实蕴含着一股极其浑厚、甚至有些蛮荒原始的生命精气,与他所知的任何炼丹流派炼制出的丹药气息都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源自大地、源于无数草木精华与未知物质混合后,沉淀出的最质朴的生机。
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星璇,咬了咬牙:“信大牛哥一次!墨痕,帮忙按住星璇,别让它乱动。”
墨痕一脸视死如归,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住星璇的身体。
赵大牛手法熟练地将那坨黑玉断续膏均匀地涂抹在星璇受伤最重的脊背、腹部以及尾部。药膏触及伤口,昏迷中的星璇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和嫌弃意味的呜咽。它那残破的尾巴又开始无力地试图刮擦身上的药膏。
“嘿,小兄弟,别动,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赵大牛一边安抚,一边将药膏涂抹得更均匀。
整个船舱,此刻已经被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彻底占领。阿土已经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旁边的皮毛里,墨痕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苏岩强忍着不适,深吸一口气(然后差点被呛到),运转起体内恢复了一丝的星辰之力。他双手虚按在星璇涂满药膏的身体上方,柔和而纯净的星辉缓缓洒落,如同催化剂一般,渗透进药膏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星辰之力的引导下,那乌黑粘稠的药膏仿佛被激活了!一股股浑厚温和的药力,如同涓涓暖流,主动向着星璇受损的筋骨、血肉乃至更深层的本源渗透而去。药膏那霸道的气味似乎也收敛了一些,转而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草药清香(仔细闻的话)与生命能量的气息。
星璇原本因为痛苦而微微抽搐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下来。它呼吸的节奏似乎也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状态明显比刚才要好上不少。
“有效!”苏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看似粗鄙不堪的祖传药膏,其蕴含的生机之力,对星璇这种本源受损的情况,竟有奇效!
阿土从皮毛里探出半个脑袋,捏着鼻子,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瓮声瓮气地问:“大牛哥,你这祖传的药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味道这么……这么特别?”
赵大牛见药效得到验证,更加得意,嘿嘿笑道:“俺家祖传的方子,用了九九八十一种……呃……”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似乎有些记不清,“反正都是好东西!有深山里百年以上的老山参须、悬崖上采的夜明砂、海底捞的千年蚌珠粉、还有……还有俺爷爷当年在北边冰原打到的雪熊胆……哦对了,最主要的几味药引子,好像是几种特别稀有的妖兽的粪便,还得是特定季节、特定饮食下的,经过秘法炮制……”
“噗……粪……粪便?!”墨痕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看着自己刚才按过星璇(间接接触了药膏)的手指,脸色变幻不定。
连苏岩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引导星辰之力的手都差点不稳。他终于明白那股难以名状的腥臊气味源自何处了……
赵大牛却一脸理所当然:“对啊!万物皆可入药嘛!有些妖兽消化特殊灵草后,其排泄物中蕴含的精华,经过秘法提炼,生机最是旺盛!这可是俺们祖辈摸索出来的智慧!”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看着在星辉与黑膏作用下,气息逐渐趋于稳定的星璇,再闻着空气中那残余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味道,心情复杂难言。
这接地气的“兽医”手段,虽然过程有些煎熬,但结果,似乎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