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完全停,天是那种将亮未亮的灰,像谁在云层背后压着火气。顾轩走出市政大楼侧门时,袖口那串檀木珠被晨风一吹,轻轻晃了一下,只剩六颗了。
他没去地铁口,也没打车,就站在台阶上点了根烟。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眯了下眼——不是因为光,而是昨晚嵌进无字碑基座的第七颗珠子,仿佛还在指尖残留着金属嵌入凹槽的触感。咔的一声,像把钥匙拧断在锁里。
但他没回头。
烟抽到一半,秘书小李从后面追上来,递了个牛皮纸信封,说:“顾科,刚放您桌上,没署名。”
顾轩接过,手指在信封边缘轻轻一压,三下,力道均匀。这是他在b3层养成的习惯——查有没有微型追踪器。没异常。他点点头,把信夹进公文包,动作自然得像接了个普通通知。
“谁送来的?”他问。
“不清楚,前台说早上六点就搁在您门缝了。”
“哦。”他吐了口烟,“知道了。”
他没再问,也没当场拆。这种东西,急着看的人,往往第一个出局。
办公室门关上,他第一件事不是开电脑,而是拉开抽屉,从最里层摸出个黑色小袋。林若晴留下的,说是“信号坟场”,能屏蔽一切远程读取。他把信封外皮撕开,只取出信纸,信封则推进碎纸机,一片片绞成雪花。
信纸上的字是标准仿宋,打印工整,内容却刀刀见血:
“省城考察期间,顾轩同志报销交通费三千六百元,实则乘坐高铁二等座,票价仅四百八,涉嫌虚报八倍费用,严重违反财务纪律……”
落款是“一名基层干部的良知”。
顾轩冷笑,把信纸摊在桌上,对着窗光翻了个面。右下角有道极淡的压痕,像是油墨复写时留下的暗影,轮廓细看有点像蝴蝶,翅膀收拢,停在角落。
他没动声色,起身走到档案柜前,调出昨天全天的监控回放。镜头扫过走廊、前台、电梯厅——没人往他办公室门口塞东西。但七点零三分,保洁老王经过时,脚步顿了半秒,手在门框上蹭了下,像是顺手抹灰,又像放了什么。
顾轩暂停画面,放大手部动作。
没看清。
但他记住了时间。
七点零三。
比小李发现信件早了近一个小时。
他关掉监控,回到桌前,提笔在日程本上写:“查张宏七日行踪,调监察科交接记录。”字写得平平整整,像在安排下周会议。
张宏是财务科副科长,分管报销审核,也是秦霜在明面上的“白手套”。这封举报信要是真掀起来,第一个被咬死的不是他顾轩,而是张宏——毕竟报销单是张宏签的字。搞不好,这是秦霜在清理门户,顺便把他拖下水。
一石二鸟。
他懂。
所以他不能急。
急了,就进了别人的剧本。
茶水间里,两个年轻科员正凑在一起低声聊。
“听说了吗?顾科被人举报了,说他报销造假。”
“不至于吧?那晚无字碑发光的事儿全城都看见了,他可是‘重生之宴’的主角。”
“主角归主角,规矩是规矩。再说了,他一个科员,哪来的本事搞出那种场面?八成是运气好,踩着风口上的猪。”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顾轩端着杯子进来,笑了笑:“数据不会撒谎,下周例会见真章。”
两人脸色一僵。
他像没看见,接了杯热水,转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内网,调出市政数据库的只读接口——这是昨晚Ω系统权限留下的“影子通道”,名义上是应急数据调阅,实际上能绕过三层审批直接抓底稿。
他新建了个表格,把过去三年“城南旧改”项目的进度报表、资金拨付、签批记录全拉出来,用自制模型做交叉比对。三分钟后,三条异常节点自动标红:
第一次,进度报85%,现场照片却显示连地基都没挖;
第二次,申请追加预算两千万,附件里的专家评审表签名笔迹一致;
第三次,验收报告盖章日期比施工结束早了整整七天。
全在张宏的审批链上。
顾轩把数据导成图表,配上原始影印件,存进加密U盘。做完这些,他靠在椅子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腕上的六颗珠子。
珠链崩断那晚,他以为是系统反噬。
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提醒——有些门,开了就不能再关;有些路,走上去了,就得自己扛到底。
他不能用Ω系统去删举报记录。那太容易了,也太危险。一旦留下数字痕迹,b3终端的事就会暴露。他现在还得装孙子,装那个靠舆论上位、业务能力存疑的“幸运儿”。
可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拉开抽屉,把举报信和U盘分开放在两边,中间摆上那支万宝龙钢笔。江枫的笔,笔尖朝上,像把没出鞘的刀。
然后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找到一个没名字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了三声,接通了。
“老地方,”他说,“明晚七点。”
对方没应,电话直接挂了。
他知道对方会来。
周临川从来不多话。
他把手机扣在桌上,目光落在钢笔笔帽内侧——那里刻着一行小字,7.07,几乎看不清。他盯着看了两秒,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往U盘那边推了半寸。
意思很明白。
有些事,可以走暗路。
但底线,不能破。
下午两点,他去档案室补材料。
调完文件出来,保洁老王正蹲在b区柜子前擦地。看见他,抬头咧了下嘴:“顾科,忙啊?”
“嗯,顺道查点旧账。”
“哎哟,现在查账的多,前两天监察科也来翻过。”老王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抹布往桶里一扔,“不过咱这系统老,查起来费劲。”
顾轩点头,没接话,但眼角扫过监控探头——刚才老王擦地的位置,正好是他调阅文件的柜子。
他走出去,没回头。
但心里已经记下一笔。
张宏的人在盯他,刘庆的人也在盯。一个想甩锅,一个想探路。至于秦霜……她那封蝴蝶压痕的举报信,怕是已经在等他慌神出错。
他不怕。
他怕的是自己太快出手,打草惊蛇。
所以得等。
等张宏在例会上跳出来,等他自以为安全地替自己辩解,等他把所有漏洞都摊在台面上——那时候,他再把U盘插进投影仪,让全办公室的人都看看,什么叫“良知干部”的真面目。
他要的不是反击。
他要的是,把火引到张宏身上,再顺着那根线,一把扯出后面的人。
晚上八点,他回到家。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墙上挂着一幅妻子画的水彩,窗台摆着一盆绿萝,叶子有点发黄。他把公文包放在沙发,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
水开了,他往锅里下挂面,顺手打开手机。
朋友圈炸了。
有人发了段视频:市政大楼对面的写字楼LEd屏上,凌晨三点突然闪出一个Ω符号,持续三秒,随即消失。配文:“昨夜重生之宴后续?玄学还是黑客?”
评论区吵翻了天。
“顾轩牛逼!”
“装神弄鬼,迟早翻车。”
“纪委该查查这人有没有境外背景。”
他关掉手机,捞起面,撒上葱花。
吃了一半,他忽然停下筷子。
袖口内衬有点硌。
他翻过来一看,里面不知什么时候被绣了一行小字,针脚细密,颜色和布料几乎一样:
Ω7.Gx.REboRN
他盯着看了三秒,笑了。
没拆,也没问。
只是把碗端到水池,轻轻冲干净。
然后他坐回沙发,打开笔记本,把今天所有线索重新理了一遍:
举报信——蝴蝶压痕——秦霜手笔
保洁老王——监察科调档——张宏联动
档案室滞留——刘庆眼线——敌我交叉
三股势力,三个目的,但都冲着他来。
他合上电脑,靠在沙发上,闭眼。
再睁开时,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知道,这场戏才刚开始。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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