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车将傲天送到了离家不远的路口。相比于前线惊心动魄的告别,回家的路显得平静而漫长。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是部队发给他的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脚步因为初愈的身体和近乡情怯的心情而显得有些缓慢。
越是靠近那扇熟悉的家门,他的心跳得就越发厉害。他知道,门后面等待他的,绝不是平静。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沉默、还有那些得知消息后必定会蜂拥而至的亲友们的关切、责备、后怕……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副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入另一个“战场”。这个“战场”没有洪水滔天,却充满了情感的洪流,更需要小心应对。
他刚拿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显然,家里的人早已通过窗户或别的什么方式发现了他。
开门的是傲母。她看到儿子的那一刻,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儿子,仿佛要确认他是不是完好无损,是不是真的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妈……”傲天刚叫了一声。
傲母猛地伸出手,却不是拥抱,而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力道不重,却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和后怕:“你这死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吓死妈了你知道不知道!!” 骂完这一句,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她一把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失声痛哭起来,眼泪迅速浸湿了傲天的肩头。
傲天鼻子一酸,轻轻回抱住母亲颤抖的身体,低声重复着:“妈,对不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傲父站在母亲身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眼睛也是红红的。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傲天的另一边肩膀,那手掌传来的力度,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担忧、骄傲、责备,最终都化为了沉甸甸的安心。儿子回来了,就好。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是不是小天回来了?!” “快让我看看!”
果然,得到消息的亲友们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杀”了过来!
张老爷子一马当先,嗓门洪亮:“好小子!真有你的!差点把老子……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吓出心脏病!”他话到嘴边改了口,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仔细看着傲天的脸色,眉头微皱,“瘦了,也黑了,但精神头还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韩老爷子跟在后面,眼神复杂地看着傲天。看到傲天这个同样在堤坝上拼命的晚辈,心情更是难以言说。他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回来了……回来就好……以后,不能再这么……胡来了!” 那声“胡来”里,带着血泪的教训和深切的关怀。
紧接着,刘强像一头熊一样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给傲天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捶着他的后背(力道控制了不少):“兄弟!你可算回来了!牛13!真他妈牛13!但也真他妈吓死我了!”他声音有些哽咽,显然也是后怕不已。
韩雪和韩雨姐妹俩挤在后面,眼睛红得像小兔子,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傲天,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是不停地抹眼泪,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羞涩的敬佩。
方琪也来了,她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傲天,眼神里有震惊、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重新认识般的欣赏。她对着傲天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玥则是直接挤开刘强,上下打量着傲天,哼了一声:“命挺大啊!下次这种事儿……要是还敢不叫我……”她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担心和那丝不易察觉的服气,大家都听出来了。
文达推了推眼镜,默默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傲天哥,我自己做的一个小东西,你……你以后戴着。”他的关心体现在了实际行动上。
李通则是哇哇大叫着扑过来:“天子!英雄!你是我偶像!快给我讲讲前线的事!是不是特别刺激?!”被他妈一把揪住耳朵拖到后面:“刺激什么刺激!差点没命了!小天啊,以后可不敢这样了!”
家里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问候、责备、庆幸、好奇……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和浓浓的人情味。傲天被围在中间,像个珍稀动物一样被围观、被抚摸(主要是长辈)、被询问。
他一开始还有些招架不住,但慢慢地,一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包裹了他。这就是家,这就是关心他的人们。他们的每一句“责备”,背后都是深深的爱与担忧。
他耐心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省略了那些最危险最惨烈的细节,主要讲述了战士们的英勇和群众的团结。即便如此,还是听得众人惊呼连连,傲母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不容易,众人的情绪稍稍平复,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傲天带来的行囊和部队发给的一些纪念品上时,傲天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
他看着眼前这些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担惊受怕的亲人朋友,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他郑重地站直身体,向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和支持。”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真诚,“我回来了,以后……我会更注意安全,不让大家再这么操心。”
这句话,比任何保证都更能安抚众人尤其是傲母的心。
虽然知道以这孩子的性子,下次遇到事情可能还是会冲上去,但至少此刻,他是平安的,并且懂得了珍惜自己。
家的温暖,终于彻底洗刷了洪水的冰冷与残酷。傲天的身心,在这充满关怀和唠叨的“包围”中,得到了最好的疗愈。他的传奇经历暂时告一段落,而生活,即将翻开新的篇章。但所有人都知道,经过这番淬炼,少年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