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内茶客稀少,零零散散的茶客散落在茶楼各处。说书人在正中间说着时下最新的章节。
小二送上瓜果茶点,茶炉上热茶滚滚。闻不语接过热茶凑近品着茶香。拿到和离书、囡囡高热退下,逐渐好转,压在闻不语心口的大石头彻底落下,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我今日还以为语姐姐会让刘氏一家将嫁妆尽数归还,没想到还是心软了。”苏晚疾磕起瓜子,一颗接着一颗,发出一阵阵脆响。
“我原以为我见了他,会憎恶,会怨愤。可真当我面对他时,我突然就想,罢了就这样吧。”
说书人讲到精彩处,惊堂木“啪”地一拍,清脆响亮的声音吸引闻不语的视线,她看着楼下说书的青年,春闱在即,前来兖京赶考的寒门子弟都会在兖京谋一份差事。
“我与刘文钦初相识就是在这座茶楼里,那一年也是春闱,他就在底下那个位子。他文采斐然,对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见解。他讲的很好,每个故事都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闻不语回忆起他与刘文钦相爱的那一年。
“我那时都会多给他很多赏钱,或许是实在太多了,那日他在街上拦下了我,正巧,那日京兆府在抓逃犯,逃犯慌不择路直接抓了我当人质。嗤——”
闻不语突然笑了起来。“我堂堂将军府的二小姐,怎么会怕一个逃犯?可他却偷偷的想要救我……”
她说着又沉默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望向楼下的青年,“他为了救我,手臂上划了一大道口子。好在伤口不深,没有影响春闱。”
“自那以后,我们就熟络起来,放榜那日那躲过榜下捉婿人家,带着聘礼就来提亲。”闻不语想着又笑了起来,“那时候母亲、祖母,就连叔母们都不同意。可我啊,就是想离开闻府……”
“语姐姐这是还想着他呢?”苏晚疾打断他的回忆。“莫不是还想转头与他再续前缘?”
“你啊!”闻不语恼的伸手弹了她的脑袋。“ 他很好,但是太过于懦弱,始终想在我与他父母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夹在中间始终不肯做出选择,常因此进退两难。”
“你就是想再续前缘。”苏晚疾撑着侧脸,肯定的点头,眼睛忽闪忽闪的,狡黠的盯着她。
闻不语拿起一块糕点就塞进她的嘴里:“喜欢也好,相爱也罢,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看着苏晚疾的眼神渐渐疑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
闻不语突然想到了什么,“听闻苏小姐睡觉要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雕花填金花卉贵妃榻;盖的是金丝牡丹锦被……”
“停!停停——”苏晚疾猛的弹坐起来,瞪大双眼,吃惊的不行。“你哪听来的!”
“哎呀,看样子是真的了,听闻摄政王清贫,他不会吓得连夜解除婚约吧?”
“那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他。”苏晚疾抛起一颗花生,张嘴去接。
“你就这么不想做摄政王妃吗?”闻不语给她添茶。“你与他并称北疾南岫,都是领兵打仗的好手,不应该是英雄惜英雄吗?”
“你知道的,我与他的婚约是为了巩固皇权对兵权的控制,他若信我,我还有机会重返军中,可若是不信我,我就是这场博弈的牺牲品。”
“倚靠男人获取权力的自由过于受制。若是你与他不曾有这婚约,北疆与漠北战事一起,你只是镇北王,镇北王重回北疆合情合理。”闻不语叹了口气,连连摇头惋惜。“漠北狼子野心,这几年归顺姜国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也不知哪天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我听闻,摄政王屋里连个妾室也没有对吧?”苏晚疾突然问道。
闻不语想了片刻:“应当是的,这些年摄政王府大大小小的宴席都是淑太妃在操持。我在宴席上也远远见过几次淑太妃,身边除了贴身的嬷嬷侍女,也没有别的人了。”
苏晚疾跨坐着,一手手肘撑在膝盖上转着茶盏,一手叉着腰,突然脊背向前靠近闻不语:“姜云岫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虽然没钱好歹有权啊,不至于连个侍妾都没有吧?我听闻这些年往他府里送没人想巴结的也不少啊,你说他会不会是那儿……有什么问题?”苏晚疾眼神顺着闻不语的身体往下示意。
“我听闻摄政王自太上皇——”闻不语做了个上天的动作,“就去了南疆,直到先帝——”闻不语又做了个上天的动作,“才回来,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这种事你该最懂的。”
“也不是……没有先例。”苏晚疾思考半晌:“他要是不行,我不就可以以此为借口——”苏晚疾美美的畅想因为姜云岫身有隐疾,不得不含恨签下和离书,放她自由的场景,突然就觉得日子又有了新盼头。
她伸手在闻不语眼前晃了晃:“哎!想什么呢?”
“你……”闻不语伸手指向苏晚疾身后。“你身后有人。”
苏晚疾不在意的回复:“隔间哪来的人。”
苏晚疾顺着闻不语手指的方向,一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后的姜云岫,苏晚疾猛地腿软。
“阿晚——”闻不语惊呼一声。
苏晚疾向后跌去,眼看着左手就要按上滚烫的茶壶时,姜云岫手疾眼快,一手揽过苏晚疾的腰,一手握住苏晚疾的手,将人往怀里带。
姜云岫的拇指轻轻摩擦过苏晚疾的掌心,苏晚疾长年握枪,手心里还有一层茧子。
“姜……王爷!”苏晚疾有些心虚。“你听到多少了?”
“全听到啦——”茶楼隔间并未封顶,听雨爬上隔间的顶部,双手挂在上面露出个脑袋。他接着往上爬,在顶部跨坐着,双腿在空中摇晃,找一个合适的跳落点。“主子准备抱多久啊?”
听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定格在他们身上。
苏晚疾率先挣脱出来,面上镇静,心里早已万马奔腾。
茶楼的小厮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看到屋里一地狼藉,磕巴张口:“贵……贵贵人们,和气生财。”
姜云岫看向背对着他,侧头紧盯着楼下,咬着茶杯不放的苏晚疾,又想起她说的话,突然起了反攻的心思。
他上前抓起苏晚疾的手,苏晚疾本能的想要挣脱,姜云岫自顾自的在苏晚疾手心里写下一个字,看着苏晚疾的眼里的变化从抗拒到疑惑,又写下三个字,苏晚疾瞪了她一眼,姜云岫最后迅速写下几个字,只见苏晚疾恼羞成怒,猛地收回手,气愤的扭头。
姜云岫心情大好。临走前对着苏晚疾紧绷着的背影,又来最后一击:“苏小姐是个妙人。”
“滚——”孙晚疾气急,朝着姜云岫的背后猛地扔出一个果子。
好巧不巧,正砸到从顶上跳下来的听雨,听雨惨叫一声,瘸着腿追出去:“工伤,主子——工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