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南疆的商队,一早便将商船驶入码头。商队是叶家商行,为了掩人耳目旗帜换成了陈家。
苏晚疾在马车上睡得昏天黑地,跳下马车才发现是到了码头。
“来这做什么?不是要去南疆?”
苏晚疾伸着懒腰,左右拉力。
“坐船去。”姜云岫下巴点了点叶家商船,叶家伙计正往船上抬货。
叶青蔼在床上朝她招手,大呼:“长安——快——上——来——”
坐船,那也——太吓人了!
苏晚疾偷摸着摸到临刀的马边,一脚刚踩上马镫朝被姜云岫揽腰扛走。
“我不坐船——”
“我不!”
“姜云岫!你放我下来!”
苏晚疾最终是被姜云岫扛上甲板的,一上船便抱船桅不肯松手。
叶青蔼并未随行,此次南疆之行全由吕掌柜押货。装好货,她便跳下船,朝船上的吕掌柜挥手。
“吕头,一路顺风——”
吕头站在船边朝她挥手:“叶当家多保重——”
商船缓缓启动,萧为安快马加鞭赶来,叶青蔼听见马蹄声眼前一亮。
她这次从西洋回来,给苏晚疾带了件新玩意儿,却一直没给她。本想着这次下南疆让苏晚疾带上,一出门反倒是忘了。
萧为安偏要回去取,只说能赶上。她原先还不信,没想到还真让他赶上了。
“老萧,把东西丢船上去!”叶青蔼冲着她喊道。
萧为安冲向岸边,伴随着沉闷的马蹄声与嘶鸣声,将身后的包裹朝船上奋力一丢。
却不想商船加速,包裹朝海里坠落。
萧为安同叶青蔼皆是一声惊呼,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姜云岫伸手一捞,抓住包裹结,硬是拉了上来。
“吓死我了……”叶青蔼捏了一把汗,这东西可是辗转多处,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
姜云岫拎着包裹,走到苏晚疾身旁蹲下。
“还抱着呢?抱着个木桩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抱着我,我可比它稳当。”
姜云岫朝她张开手,苏晚疾试探着松开手,朝他抱过去。这时船身猛的晃动,苏晚疾重心不稳,一动不敢动,紧闭着双眼,顺着船体晃动而左右摇晃。
姜云岫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一手撑着桅杆,一手安抚着苏晚疾。
早知道如此,便不同她说那些海难了,如今倒好,船还没坐过,倒是先怕起来了。
苏晚疾紧紧勒住姜云岫的腰,全身都在用劲儿。
待船平稳,吕掌柜便满脸歉意的迎上来:“让贵人受惊了,出了海风大浪迹,两位贵人且往船舱里休息。”
姜云岫点头回应,便将包裹塞苏晚疾手里,将人抱了起来,径直往船舱里去。
苏晚疾缩成一团,抓着姜云岫不肯松手,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敢动。
“晚晚,没事的,在海上偶有颠簸是正常的。”姜云岫低声哄着。
苏晚疾不信,直摇头。
苏晚疾怕死了,自她上船起,对海上所有的想象都来自于姜云岫描绘。
一望无际的汪洋,乘船入海便是沧海一粟。
一个浪头便能让一船人尸骨无存。
“晚晚。”姜云岫一边安抚着,一边让人抬起头。
“你怎的兖京的船敢坐,出海的船反倒是不敢了?”
“那能一样吗!兖京那湖、那江、那河,有什么好怕的。这是哪?这是海!是海——”苏晚疾一边反驳,一边用手比划着。
“晚晚怕海,还是怕别的。”
姜云岫自是明白,苏晚疾怕的从不是海,只是她自己还未想通。
“晚晚,叶青蔼是如何去的西洋?”
“有时候是出了北疆一路向西行,跨过海峡。有时候是顺着南疆出海,一路向西。”
苏晚疾窝在姜云岫怀里,一边在脑海里回想着一边在手上画着叶青蔼西行的路线。
“沿海行商又是如何?走得旱路吗?”
“那怎么可能!”苏晚疾被他这话逗笑:“当然是走海运啦!偶尔转河运,自南向北,一路从南疆到兖京。”
“海运叶青蔼走了多少年?”
“我记得从乾合……三十五年开始吧?青青跟着商队当学徒,到后来随商队出海,到今年,约摸着有十年了。”苏晚疾掰着手指算着。
“我听闻叶青蔼曾有几年几乎是在海上度过的?”姜云岫继续引导着。
“那是去西洋开辟新航线的那几年,大姜的航线几乎被各大商行垄断了,青青想要熬出头,就得带着商队开辟一条新的航线。那时候的造船技术也是被各大商行垄断的,青青便带着人一边琢磨着造船一边出海打探。叶家商行,能有如今的规模,都是青青一手打出来。”
“她在海上可曾见过奇遇?”
姜云岫摸着苏晚疾的头发,追问道。
“那自然是见过的,我记得她说在海里看见了巨兽,一跃而上,遮天蔽日。还有浪头腾空,左右夹道,海底还有漩涡!还有海上帝弓,彩色的!”
苏晚疾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她对叶青蔼所描述的一切分明是向往的。
“晚晚,海上奇遇,你不想见见吗?”
苏晚疾正欲说想,可话还未说出口便又沉默了起来。
“姜云岫……我就是不想坐船……”
“已经上了贼船了,安心到南疆吧。”
姜云岫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也不急,凡事欲速则不达,总有想明白的一天。等想明白了,所有的恐惧便自然退去。
苏晚疾在船上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每天都在盼着船能靠岸。
夜里一有点风吹草动,便猛地惊醒,久久无法入眠。
她鲜少出船舱,更不愿看见海,即使一路上风平浪静,她依旧整日惶惶不安。
原先还只是自己待在船舱里,姜云岫在外头走动,她隔阵子便要确认姜云岫在哪。
直到一日夜里,海上起了大风,海浪拍在船体上,造成剧烈的摇晃。那一夜苏晚疾睁眼到天亮,自那时起,她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姜云岫。
渐渐的她开始昼夜颠倒起来,夜间无法入眠,等到天光大亮才敢睡去。
姜云岫只能陪着熬,除了不得不出门船舱的事,他基本上也都待在船舱里。苏晚疾惧海、惧船,只有在船舱待着方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