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证明。”
“父皇不会背信弃义。”
“父皇不会诛杀开国功臣。”
“而我最担心的,也正是有朝一日,父皇会举起屠刀。”
“其实说来也不难理解。”
“咱爹出身寒微。”
“跟随他打天下的将领,多数也出身草莽。”
“谁能想到一个乞丐和尚,竟能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当年小明王统领天下义军,但他未曾称帝,不能算作真正王朝,我爹自然也谈不上反叛。”
“起兵逐元!”
“谁主沉浮!”
“便是君临天下!”
“但这也成了爹的心病。因为他出身贫苦,历经磨难,所以他不信官员,甚至不信那些与他一起打天下的老臣。”
“李善长如此。”
“胡惟庸如此。”
“刘伯温亦是如此。”
“若没有你我兄弟。”
“那些功臣,不知还有几人能活到今日。你以为冯叔叔能入京申辩,真是因为父皇念旧?”
“事实并非如此。”
“是我闯入皇宫,据理力争,因为我不能相信冯叔叔会做出那样的事。”
“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为难。”
“这才让父皇收回成命,准许冯叔叔进京澄清真相。还有耿炳文、表哥李文忠,哪一个是甘于平凡之人。”
朱涛又夹起一块炭,扔进火炉里。火光跳跃了一下,他缓缓开口:“可父皇忽略了一件事,大规模清除功臣,短期内或许不会出乱子,也许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大明的根基就只有这么多,一旦垮了,就再也撑不起来了。”
他始终记得靖难之役和土木堡之变。如果那些功臣当年没有被铲除,他们的子孙继续效忠朝廷,或许就不会有这些动荡。
朱元璋一心想要给后人留下一个稳固无比的大明江山,不希望有外部威胁动摇根基。
但他忘了,大明之外,还有无数外族对中原虎视眈眈。
朝中还有藩王势力!
他留下的江山并非万世不易,反而差点被自己人推翻。
所以——
无论将来如何,
朱涛都要把这一切彻底扭转!
“嗯。”
“父皇的确性格多疑。”
“满朝文武之中,真正能得父皇信任的,恐怕只剩徐达叔叔和汤和叔叔了。”
朱标轻轻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感叹。这大明的江山,真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
“明年开春。”
“练兵!”
“邓叔叔既然已经封王,那就得立下与身份相符的功劳。明年的吐鲁番战事,让他挂帅出征。”
“我今天已经派人送了疗伤药去邓府,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元气,重新威风凛凛。”
“到时候让他领兵出征,朝中谁还能说三道四?”
“毕竟,”
“他是唯一真正打过吐鲁番的人。这一战回来,还能顺手带回咱们梦寐以求的葡萄干,怎么样,不错吧。”
朱涛脸上露出笑意,还记得前世有人调侃,祖先打西域不是为了那点葡萄干。那他就把这事坐实了——就是为了葡萄干!
黑乎乎的葡萄干!
吃起来酸酸甜甜!
真是不错!
“你这笑得一脸猥琐。”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也不嫌丢人。”
朱标看着朱涛一脸傻笑的模样,忍不住摇头,满是嫌弃地摆了摆手。
“大哥。”
“我记得你刚回京城那天,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
“礼物呢?”
朱涛擦了擦嘴角,略显尴尬,随即想起朱标当日所说的话,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他觉得那天自己被耍了。
“什么礼物?”
“我没准备什么礼物,只是让人给你准备了些烟花而已。”
“可惜到最后都没放成。”
“不然的话,不管是我的东宫,还是你的齐王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惜了。”
朱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遗憾。那本是为哄媳妇准备的烟花,结果是个哑的,根本没响,白白浪费一番心思。
“胡说!”
“就知道你靠不住。”
“还好我后来能说话。”
“要不就是娘赐的鸡毛掸!”
“迟早我也得挨上。”
朱涛冷冷地扫了朱标一眼,心里一股火气直往上冒。这位老大哥平时啥正经事都不干,偏偏这些闲事倒爱插一手,真是画蛇添足。
“唉,别提了。”
“我没你那身本事。”
“我可是实实在在挨了打。”
“娘也真是狠心,御赐的鸡毛掸,专门拿来收拾我们兄弟的。”
朱标苦笑,摊了摊手,满脸无奈。
那天夜里。
朱标也确实挨了打。
那鸡毛掸子打在身上,真不是一般的疼。
但疼也只是一时!
可谁愿意无缘无故挨打?
兄弟俩此刻算是同病相怜。
正厅高高挂着那根鸡毛掸子!
每次看见,心里都发怵。
“我怀疑老朱家怕老婆是祖传的,你看看爹,再看看我们哥几个,唉!”
“妥妥的女强男弱!”
“以前有宁国。”
“现在又来了个妙云。”
朱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望着朱标道:“你小子真是走运,要是吕侧妃还在,你日子怕是没这么好过,她比谁都狠。”
说罢,朱涛竟忍不住朝朱标竖起大拇指。
“去你的!”
朱标瞪了他一眼,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就说说冯文敏的事。人家可是冯叔叔的嫡长女,怎么就配不上你?”
“嫁到你的摄政王府,做你的侧王妃,京城四大美人你都快娶齐了,你还挑?”
朱标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挺羡慕的。
青衣、徐妙云、冯文敏……
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
还有最近带回来的那个水凝霜。
好家伙!
朱涛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娘寿诞那天。”
“我打算见见冯文敏,太久没见,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
三天后就是皇后寿辰。
朱涛本来就够头疼了,如今又要迎娶一位侧王妃?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更何况还有已经被他“吃干抹净”的青衣。
总不能一辈子让她待在齐王府,却连个名分都没有吧?
所以,不管冯文敏这事成不成!
青衣必须正式娶进齐王府,给她一个侧王妃的名分。
“小时候的事了。”
“她和宁国差不多大。”
“你这是老牛吃嫩草。”
“够你受用了!”
朱标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静。他记得自己娶太子侧妃,也是在马皇后寿诞之后定下的。照这样看,老二这次是逃不掉了。
……
这几日的大明皇宫,热闹非凡。
因为——
马皇后的寿辰就在今天。
也正是因此。
今日的皇宫,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朱元璋亲自下旨,设宴款待群臣。
祥瑞之气不可错过,整座皇城的宫内侍从都穿着大红喜袍。无论是朝廷重臣,还是远在山东的秦王朱樉,都必须赶回皇城贺寿。
此时,大明宫中。
“老哥哥。”
“这寿宴也太——简朴了吧?”
“只是百姓自己热闹?”
“这怎么行呢?”
“理应是举国同庆才对。”
自从服用了朱涛送来的药物后,邓愈已经可以拄拐下床行走。虽然脸色仍显苍白,但比之前已大有起色,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些气力,他确实感受到久违的生机正慢慢回归。
因此。
他早早便来到了皇宫,并在大明宫中坐定。
“我也想把你嫂子的寿辰办得更体面些。”
“可你嫂子坚持要低调些。”
“不愿铺张浪费。”
“所以我只能在皇城内稍微布置一下。”
“好在你嫂子的几个儿子都很孝顺。”
“皇城里的大小事务全由他们操持。”
“咱自己可是一文没花。”
朱元璋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
不论是他的生辰。
还是马皇后的寿辰。
这几个儿子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所以他才有空闲与邓愈闲聊。
“太子仁孝。”
“摄政王贤德。”
“几位殿下皆才俊之选,老哥哥真是福气!”
邓愈微微一怔,随后轻笑一声,望向朱元璋。
这位老哥哥。
哪样都做得体面。
唯有一点。
最爱夸赞自己的儿子。
而且。
哪怕只是平实的描述。
也足够让人觉得别人家的子侄黯然失色。
可他也清楚。
若非太子与摄政王果决有为。
自己这一病。
能不能挺过来不说。
眼前这位老哥哥,恐怕早就袖手旁观了。
看看如今那些淮西旧臣。
邓愈便已心知肚明。
若是太子平庸无为。
他们这些老将,一个都逃不过。
然而。
邓愈忠心耿耿。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年少时的恩情。
早已注定要用一生来回报。
可惜命运弄人。
他并未病逝在榻上。
反倒还有重新披甲上阵的机会!
这全靠摄政王殿下。
“咱这一生最得意的事。”
“不是夺了天下。”
“是咱这一生最骄傲的事。”
“是你嫂子给咱生的几个儿子,尤其是老大和老二。”
“真是咱的骄傲啊。”
朱元璋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笑望着邓愈。
他不讳言自己出身卑微。
也从不避谈自己的草莽出身。
但他有两个如此出色的儿子。
老朱此刻格外高兴。
老朱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再说。
老朱有什么理由掩饰?
他是皇帝。
掌握天下大权的皇帝!
掩饰情绪只会显得不够气派!
这是李先生说过的话。
老朱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