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黑影抬头,卸下风帽。
正是贾诩。
他望着马超,眼中闪过惊色。
虽早已知晓这位“少将军”的年岁。
但也未免…太过俊美!实在超出了他对武将的认知。
马超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微胖中年人。
暗道:“这就是贾诩?太普通了,和前世小餐馆里的油腻大厨也没啥区别吧?”
“文和先生,请!”
马超上前抓住贾诩手腕,示意他至榻上落座。
贾诩作揖行礼,却未能挣脱马超大手。
无奈,只能按他意思跽坐于榻上。
刚一落座,贾诩便主动问道:“劳将军费心安置家眷,不知内子与小儿在陇西安否?”
马超与其对坐,笑道:“先生放心。”
“已于陇西,为先生置办大宅,仆役数十洒扫伺候,日常用度皆按先生俸禄三倍供养。”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补充道,“另有一队军士常驻宅外,日夜巡护,定保安全无虞。”
贾诩眉梢微颤,一队?
汉制,一队五十人。
便是死囚也无这待遇吧?!
他面上不动声色,长身而起,拱手深揖。
“将军如此厚待,某无以为报,敢不效死。”
马超连忙扶住他:“先生言重了。”
“先生乃大才,岂能动则言死?”
“嗯…先生以为,今,天下大势如何?”
马超身子前倾,趁热打铁发问。
今日终于得了个谋主,他心里也想学学刘备与诸葛,来场定鼎未来的“军中对”。
不料贾诩却先自谦起来。
“唉!诩,乃武威末流书生,读了几卷残书罢了,当不得‘大才’之名。”
他抚了抚袖,正襟危坐道:“今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兼有董卓乱政于前,州郡割据于后,这天下…恐将成诸侯并起、逐鹿中原之势。”
话音落,帐内陷入寂静。
……
等了几息,马超脸上的笑突然僵住。
疑惑地看向贾诩:“完了?”
……
“额…将军…还想问些什么?”
贾诩故作不解。
见他居然还想要藏拙,装平庸,马超耐心耗尽,喝道:“贾文和!”
贾诩连忙低头作揖,作诚惶诚恐状。
马超满脸严肃,“我早知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懂乱世谋局之术!”
他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愿拜先生为军师祭酒,军中要务,皆听先生谋划!”
马超直视,嘴角微翘。
说到最后,故意拖长语调:“再敢藏拙…便将汝困于囹圄!”
他猛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贾诩。
“呵呵,定教汝饿出楚腰身段,送往成都!”
贾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失笑,他终是收起伪装,正色躬身。
“将军知遇,诩,唯有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
马超笑着扶住贾诩,诚恳道:“方才皆戏言尔,先生切莫当真。”
二人再次落座,帐内氛围轻快许多。
贾诩正了正神色,开门见山:“诩,愿先闻将军之志。”
马超亦神色庄重,思虑两息。
他没说“匡扶汉室”,也不提“争霸天下”,只是肃穆道:“超之志,惟愿天下升平,目之所及,皆为汉土!”
贾诩细细品味,眉头微蹙。
他预想的答案是割据一方、或…觊觎神器,改朝换代。
却唯独,没料到是这句。
他抬眼看向马超,神色凝重了几分。
“然则,汉室天命气数已尽,将军莫非…欲逆天而行,扶汉室于将倾?”
“逆天而行?”
马超却哈哈大笑,起身负手:“大丈夫身居乱世,伟力藏身,便当逆行!”
他转身盯着贾诩,眼神里没有少年人的浮躁,反而透着一股超越年龄认知的厚重。
他一字一句道:“先生可知这天下,有多大?”
“若只盯着大汉十三州,呵,便算我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他停顿片刻,有一句话却没说出口:这世界都有仙魔了,手握逆天改命之能,争作那人间帝王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守着一方土地,得一世之虚名!
那肯定得是依靠手中权、掌中兵,征服万邦,当他娘的“人间之神”啊!
帐内烛火摇曳,映着马超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接着道:“天下何其广阔!西域之外有诸国,东海之东有沃土,更有万里冰封的北国,年熟三季的南疆!”
“他日,我若为绝巅,当西征诸国,东越重洋,纳寰宇于汉土!”
“至于…世人如何看我,便由后世评说。”
贾诩不由僵住片刻,继而眉峰微挑,眸中闪过讶异。
这志向看似空泛,却藏着一股与少年阅历不符的厚重。
那不是争权夺利,是…对开疆拓土纯粹的欲望!是比秦皇汉武还要强烈的征服欲!
他眸光微敛,抚须沉吟,良久才道:“将军志向高远,诩…佩服。”
惊叹过后,贾诩回归务实:“然眼下,将军虽为羽林中郎将,这马氏家主,终究还是征西将军…”
他话音顿住,目光落在马超脸上,等着对方的回应:是父子相残,还是徐徐图之?
马超却自来熟般拍了拍贾诩肩头,再次爽朗地笑了起来。
“哈哈,先生勿虑,我马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断无萧墙之忧尔!”
“况且,我家久居陇西,与羌胡为伍,嗯…倒也染上了那…强者为尊的陋习!”
“我若愿意,我父,立时便可卸甲归田,提前颐养天年尔!哈哈哈哈!”
贾诩抚须颔首笑道:“如此~妙极。”
随后眉头又拧起:“然,当今局势,前有董卓虎视,后有韩遂掣肘,四面皆敌!”
“若想起势,当待天时啊…”
马超眼中精光一闪,俯身靠近贾诩,嘴角翘起。
“先是所言‘天时’…可是董卓将死?”
贾诩猛地抬头,眸中闪过惊色。
“将军?莫非军中亦有善观天象者?”
马超剑指点了点,笑道:“哈哈,先生这是又藏拙了!”
“额…这…一时难改。”
贾诩尴尬一笑,“某夜观星象,原断董卓尚有数月可活,然近日天数骤变,其死期确在旦夕。”
接着,他话锋一转,“然仅此,尚不足也!”
“若欲火中取栗,需连同那盘根错节之枯木杂草一并烧去!”
马超心中一动:“先生的意思是…”
他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文和乱武!
贾诩拱手沉声道:“将军,天下…苦世家久矣!”
“请留诩于此,某当…以身入局,为将军扫除朝中一切阻碍!”
果不其然,贾诩还是提出了留在牛辅军中,等待时机,搅乱天下!
次日卯时,帐外寒意未散,牛辅的传令兵已至帐前。
“我家将军言:兵贵神速!白波谷贼寇势大,宜今日围剿,邀将军辰时同往!”
马超眉头微蹙。
如此仓促,连军议都没叫自己去。
总感觉不太对劲,却也应了下。
刚出帐帘,正欲点兵整甲。
便见传令兵小跑着过来。
“禀将军,营外…有两骑求见…”
马超望着传令兵古怪神情,心头一动。
这神情…莫名熟悉。
“说。”
马超眉头一皱,沉声道。
传令兵缩了缩脖子:“乃是…吕布之女,吕小姐亲至。”
闻言,马超无奈扶额,仰天长叹。
心道:这小祖宗怎么又寻来了,当初整么就招惹她了…
他转向一旁持戟立了半夜的姜冏,道:“击鼓,全军集结!”
“诺!”
姜冏应声往校场奔去。
“去,把吕小姐带至校场,一同出发。”
马超又对传令兵道。
“呜~!”
“咚咚咚……”
集结号声响起,三通鼓罢,全军已甲胄齐整,列于校场。
长销如林,肃杀之气弥漫。
齐整的队伍间,唯有最后方两人甲胄异色。
一人头戴金冠、身披紫金宝铠,扬着下巴。
一人红袍玄铠、手持燎原长枪,一脸肃穆。
正是吕玲绮与穆童,二人牵着战马,此番寻来,分明是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马超嘴角不由再度勾起。
“后勤粮队留守大营,其余去取战马!”
马超扬声下令,“一炷香时间,全员营外集合!”
军士们轰然应诺,纷纷涌向马厩。
吕玲绮牵马提戟快步走来。
马超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又便瞥见两道身影。
杨千玉怀中猎枭探出头来,对着吕玲绮方向叽叽喳喳。
苏韵素袍拂尘,嘴角亦噙着笑意立于一旁。
四女齐聚,目光各异。
马超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内心直呼:“这是要打麻将吗?我要打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