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登徒子,擅闯我家宅院?!”
脆音惊池,塘中心有一方凉亭。
亭间,一人、一几、一琴。
出声的女孩高髻垂云,杏眼桃腮,淡蓝襦裙束腰,身量未足七尺。
活脱脱的…小萝莉!?
“这是…蔡文姬?”
马超呆呆看着眼前小小一只,转头正对上气喘吁吁的蔡邕。
“令千金?”
“马…马超!汝这…浪荡子,呼…此非礼也!”
蔡邕年事已高,长安城内又无法施展术法,一阵追逐下来,脸色早已变得铁青。
“敢问令千金婚嫁否?”
闻言,蔡邕忽地面色一肃。
从亭中走来的蔡琰也是脚下一顿,险些跌倒。
“马侍中!汝…汝寓意何为?!”
蔡邕被气得胡须直颤,手按心口后退半步。
院门口,三颗脑袋正探头探脑。
陈欣欣瞪圆眼睛一脸懵逼。
张野却捂着嘴偷笑:“我就说吧,马超原来是个萝莉控!”
唯有阿伟面色古怪,盯着马超背影,喃喃自语:“陋室铭…唐,刘禹锡…山不在高…”
亭边,蔡琰拽着裙摆小步快走而来。
初升的阳光打在马超背上,看不清他脸,却掩盖不住他的魁梧。
直到到近前,蔡琰才惊觉眼前之人身材极其高大雄壮。
衬得自己如同小雀临苍鹰。
“你…你不许欺负阿父!我阿父乃当朝大儒,你…你若敢无礼…”
她攥紧衣袖,带着颤音,却仍张开手臂挡在父亲身前。
杏眼死死盯着马超。
马超见她护父模样,收敛了玩笑神色。
他此来,可不是图人家身子,实为解心中意难平而来。
若自己没见着倒也罢了,视而不见,任由历史重演,这不是他的作风。
马超拱手道:“蔡师莫怒,我是真心敬佩先生才学,特来拜访,绝无他意。”
蔡邕见他还在信口胡言,气极反笑,声音发颤。
“呵,汝…汝这杀才、武夫!”
“老夫且问汝,吾治何经典?”
“……”
马超被问得一噎,他哪里知道?
三国演义倒是看过几遍,剧版、动画版也都看过。
可那也没提过他蔡邕治何经典呀!
“实不相瞒,先生治何经典,确实不知。”
他看了眼蔡邕铁青的脸,又转向杏眼圆瞪的蔡琰。
恰好瞥见一旁屋檐下,晾晒的竹简。
他话锋一转:“超此来,乃为求书!”
“我军中将士多是西凉粗人,杀人在行,认字却难,如今皆入羽林,当识礼数。”
“先生若肯借几本《劝学篇》《礼记》,也好让将士们学认字、知礼仪。”
“将来少杀无辜、多护百姓,也算替先生传‘经’!故称先生为‘师’”
他说着,忽又对蔡琰拱手:“方才唐突,是某不对。”
“不过,姑娘护父的模样,却是勇矣!”
蔡琰被他说得脸颊微红,这才缓缓放下了挡在父亲身前的手臂,往蔡邕身后躲了躲。
也没再怒斥“登徒子”,眼底的警惕淡了些,多了丝好奇。
她小声嘟囔:“谁、谁勇了…”
蔡邕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武夫明明是硬闯宅院。
却三言两语把“失礼”说成“求书护民”。
还顺带夸了自家女儿。
他气闷稍解,却仍板着张脸,“哼,巧舌如簧!”
马超往前走出两步,指向亭中未收的琴。
“某虽不懂经书,却爱听弦音。”
他转身对蔡琰道:
“方才在门外听姑娘弹琴,时而如陇山风雪,时而似渭水奔马,这琴音,我倒是能听懂几分。”
这时,蔡琰才看清马超长相。
嘟嘟脸上顿时涌起一片潮红,眼底闪过亮色。
这武夫竟生得如此俊美!
且还能以“陇山风雪”“渭水奔马”这等意境精妙之词指出琴意?
马超继续道:“我羽林儿郎出征在即,姑娘若能于大军出征时演奏一曲,将士们定能得旗开得胜!凯旋回朝!”
蔡邕听闻,吹胡子瞪眼喝道:“荒唐!”
蔡琰却抿着唇,悄悄又往后退了半步,藏在父亲身后。
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马超没再说话。
院门口的欣欣捅了捅张野:“他好会啊…这算不算‘艺术搭讪’?”
阿伟扶额:“重点是他怎么会《陋室铭》吧…”
蔡邕父女二人,平日里往来皆是鸿儒之士。
前来拜访者,亦是论经释义、求章问法。
何曾见过马超这等跳脱之人?
凭着几句“陇山风雪”“渭水奔马”便把琴意、大义混作一团。
被其一番忽悠。
蔡邕一时竟有些发怔,捋着胡须的手都停在半空。
马超顺势再问:“方才唐突,只是见令千金聪慧勇毅,不知可曾婚嫁?”
“小女方及笄之年,何来婚嫁!”
蔡邕脱口而出。
话刚说完,猛地回过神,指着马超吹胡子瞪眼。
“汝这厮!绕来绕去竟是为此!”
而一旁的蔡琰,早已羞得满面通红。
揪着襦裙下摆,“呀”地一声,转身便往内宅跑去。
裙摆扫过阶上清雪,好似春风拂柳。
“竖子无礼!”
蔡邕则拂袖怒斥,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吩咐道:“阿福,送客!”
老管家阿福战战兢兢挪步过来,伸手示意。
马超得了答案没再纠缠,往院外走去。
嘴里还低声嘀咕着:“恩,没嫁好…我这就去把那姓卫的小子腿给…”
蔡府门前。
尘埃尚未定下,马超策马离去的蹄声犹在耳畔。
府门忽地又被叩响。
老管家阿福缓缓打开一道门缝,探头探脑观望。
便有一仆人递上名帖,上书“太常马日磾”。
老管家连忙小跑回去。
不多时,蔡邕便迎了出来。
只见马日磾身着绛纱袍,身后两名家仆捧着红绸漆匣,另有一少年执雁随行。
蔡邕愣了两息,这才反应过来。
与其互揖,请入厅中。
此刻,老管家阿福腿脚倒是利落,竟在这转身的功夫,便已抱来一坛醴酒,奉上两只酒觞。
马日磾与蔡邕对坐,率先举觞。
“昔年与伯喈共校石经于东观,今见庭前新竹,犹忆当日笔削之乐。”
蔡邕眼中虽有疑惑,却没点破。
心中思虑着:“这扶风马家,合着是早有准备?倒是这马家小子,性子竟如此冒失!”
屏风后,蔡琰得知来的是扶风马氏族长。
且携雁带书,看样子还是来提亲的。
想到方才马超那副“孟浪”模样,不由得双颊又红了起来。
待酒过三巡,马日磾击掌唤来随从。
持雁少年也走上前来,跪呈活雁。
马日磾这才开口:“河东卫公慕蔡氏诗礼传家,特命其仆执雁为信,托我前来。”
他解开漆匣金扣,露出里面玉圭、锦帛。
“卫宁年方弱冠,能诵《尚书》《春秋》,闻令媛及笄未字,愿结秦晋之好。”
然而,再抬头时,却对上蔡邕怪异的眼神。
蔡邕望着漆匣中玉圭,脸上笑容缓缓僵住。
原以为马日磾携雁而来,必是为方才那马家小将军提亲,怎料竟是河东卫家?
屏风后,蔡琰手腕一颤,手中狼毫笔“啪”地坠地。
一同掉落的,还有一张蔡侯纸。
纸上隶书:“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字迹尚新。
案上还有着另一张纸,上书“陇山风雪”“渭水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