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目光在药铺内那对母子身上短暂停留,随即恢复如常。
“客官,要抓药吗?”
女子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陈玄的思绪拉回。
她的眼神清澈,仿佛能映出人心的所有杂念。
陈玄收回目光,走上前去,笑了笑:“劳驾,抓一些清心安神的药草。”
女子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她转身从身后那面巨大的药柜里,熟练地取出一个个小抽屉。
纤细的手指在各种药材间精准地拈取称量。
那男孩也懂事地过来帮忙,将包好的药材用细麻绳捆好。
“客官,拿好了。”
女子将包好的药包递了过来。
陈玄接过,顺势问道:“日后若还需药材,该如何称呼店家?”
女子浅浅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
“我姓聂,名云竹。”
陈玄颔首:“聂云竹。”
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付过药钱,他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走出了回春堂。
身后,那股独特的药草清香与母子二人身上的纯净灵光,一同被关在了门后。
陈玄没有回头。
他将这对母子之事暂且记在心底,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这座云城的底细。
街道上依旧空旷。
风吹过街角,卷起几张被丢弃的符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旁的客栈大多都关了。
只看到了一间还开着门,
客栈的门半开着,门前挂着一块福来客栈的牌匾,漆色已经有些斑驳。
他迈步走了进去。
客栈大堂里人很少,只有寥寥两三个
一个穿着伙计服饰的年轻人,正趴在一张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都流了下来。
陈玄进门的动静,显然惊扰到了这位小二。
小二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茫然地看着陈玄。
他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陈玄的模样后,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询问住店还是吃饭。
“客官,你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与紧张。
陈玄有些奇怪看着他。
“外乡人。”
听到这个回答,小二的脸上瞬间写满了为难。
他搓着手,局促不安的躬着身子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小店如今不接待外乡的客人。”
陈玄眉梢微动。
“哦,这是为何?”
小二压低了声音,朝门口和楼上张望了一眼,才凑近了些。
“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云城最近邪门得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里来的外乡人,住不了几天,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
“死状…死状都惨得很,”
小二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甚至有来降妖除魔的仙师都遭了道,都死去了。”
“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客房里,连个动静都没有。”
“官府查不出个所以然,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哪还敢接外乡人的活儿。这要是死在房里,太晦气,这店也就不用开了。”
陈玄听着,神色未变。
见陈玄沉默不语,小二以为他被吓住了,便劝道:“客官,听小的一句劝,您还是赶紧出城吧,天黑之后,这城里更不安全。”
陈玄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
“若是我非要住下呢?”
小二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仙师,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是真的会死人啊。”
陈玄放下茶杯。
他看着眼前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小二,忽然笑了笑。
“放心。”
他只说了两个字。
下一瞬,他的身影在小二的眼前,毫无征兆地变得模糊。
然后凭空消失。
小二的眼睛猛地瞪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依旧空空如也。
“我也有些手段,不惧那些妖魔鬼怪。”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小二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那个青衫客,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护栏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啊。”
小二吓得怪叫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反应过来,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对着楼上的方向连连叩首。
“仙…仙师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
陈玄的身影再次一闪,已经回到了他面前。
小二又一脸为难:“这…我得去问问掌柜的意见,还请仙师稍候”
他说着,便朝后堂跑去。
“掌柜的,掌柜的,店里来了位真仙师,”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
一个体态微胖,穿着绸衫的中年男人,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快步走了出来。
他正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掌柜一出后堂,目光便立刻锁定了站在大堂中央的陈玄。
他虽是凡人,但常年迎来送往,眼力还是有的。
眼前这年轻人气度从容,渊渟岳峙,绝非凡俗。
掌柜不敢怠慢,几步上前,深深一揖。
“不知仙师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陈玄摆了摆手。
“无妨,给我备一间上房。”
“是是是,”
掌柜的连忙应声,对旁边的小二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仙师准备最好的天字号房,把前几日新换的被褥拿出来!”
小二如蒙大赦,飞也似地跑上了楼。
掌柜的则亲自引着陈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仙师,这城中不太平,您肯屈尊本店,是小店的福气。”
陈玄随口问道:“官府就没什么对策?”
掌柜的闻言,叹了口气。
“哎,能有什么对策。都尉府的兵马把城门都快踏破了,也没抓到凶手的影子。前些日子倒是也请了几位仙师,可结果……”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陈玄没有追问,跟着他上了楼。
与此同时。
云城都尉府内。
几名身穿官服,气息沉凝的官员正襟危坐,气氛压抑。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云城都尉。
他的下手边,坐着的赫然是白日里出现在城门口的那位主税官。
此刻,他身上的骨刺已经收回皮肤之下,除了脸色依旧阴沉,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都尉大人,白日里行刺的人,没能抓到活口。”
都尉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另一名官员接话道:“都尉大人,我们从外头请来的修行者,这个时候也大多都到了,都安置在一处,静候差遣。”
听到这话,堂内凝重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丝。
都尉却揉了揉眉心,脸上满是疲惫。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次从河间城请来的那位高人,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结果呢?”
“人直接疯了,在街上胡言乱语。”
都尉的声音里透着无力。
“现在,只能祈祷这次请来的人,真有些本事了。”
他挥了挥手。
“传令下去,从今夜起,宵禁提前一个时辰,让主税官带人盯死城中各处,一旦有异动,立刻合围。”
“是。”
众人起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