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那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千钧,从江厌离惨白颤抖的唇间艰难地逸出。
她死死盯着担架上那张再无生息的安静侧脸,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灵魂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被巨大真相碾碎的躯壳。
突然,她像是再也无法承受那灭顶的绝望和荒谬,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极其怪异的声音。
那声音破碎而扭曲,带着令人心头发凉的癫狂。
“呵…呵呵…”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更加汹涌地滚落,混合着唇角因为极力忍耐而咬出的血丝,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是我…原来是我…竟然是我…”
江厌离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是我”,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刻进骨头里。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悔恨和自我鞭挞。
那枚染血的香囊被她更加用力地攥在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
肮脏的血污和泥土沾染了她白皙的手指,显得格外刺目。
“是我的错…都是我…”江厌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眼神猛地射向一旁搀扶着她的魏无羡,却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自嘲,“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江厌离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泣血的颤音。
巨大的悲痛和无法承受的负罪感如同山崩海啸,彻底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强撑。
她身体猛地一软,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就要向后栽倒…
“阿姐!”魏无羡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连忙用力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手臂也在剧烈颤抖,几乎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喊着,“不是的…阿姐…不是…是我…”
江厌离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语,她靠在魏无羡的手臂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却吸不进一丝足以活下去的空气。
她用力地举起那只紧握着香囊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罪证,要展示给所有人看,又像是要将其砸碎在自己心上。
“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她失神地看着那枚香囊,眼泪模糊了视线,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自我厌弃,“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才…我竟然…我竟然还…”
还用什么婚约…什么金子轩…去推开她…去伤她的心…
最后那句话,她没能说出口,那巨大的悔恨和心痛已经超出了语言能表达的极限。
喉间那口压抑了许久、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再也无法忍住…
“噗——!”
一大口鲜红的血液猛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骤然溅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也溅落在那枚染血的香囊和魏无羡扶着她的手臂上…
“阿姐!!”魏无羡和江澄同时发出惊恐欲绝的呼喊。
江厌离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所有的力气仿佛都随着那口心血一同喷涌殆尽。
她的脸色灰败得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眼神开始涣散,意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涣散的目光似乎又落在了担架上,落在了那缕银发上。
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气若游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不容错辨的执拗,喃喃地道出了深埋心底、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真相:
“可是…在我心里…她更重要啊…”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昏死在了魏无羡的怀里。
那只紧握着染血香囊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了些许。
“阿姐!”
“姐!”
魏无羡和江澄惊慌失措的喊声和周围瞬间响起的混乱脚步声,她都再也听不到了。
只有那枚沾染了两人鲜血的香囊,无声地诉说着所有未来得及开始便已彻底终结的感情,轻轻地坠落于地。
心灯已灭,无周旋;
春风又生,候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