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礁湖,位于黑水城东南千余里外,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内陆水域。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被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礁石岛屿分割开的迷宫般的水域。
这里常年笼罩着终年不散的淡灰色雾气,不仅视线受阻,连神识探查的范围也被极大压缩,元炁波动在其中也变得紊乱难辨,是天然的藏身之所。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急行,林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千礁湖的外围。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与淡淡的腥甜气息,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蒙蒙水色,无数黑沉沉的礁石如同潜伏的巨兽,在雾中若隐若现。
“就是这里了。”风子岳停下脚步,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罗盘,指针在盘面上无序地转动着。
“此地磁场混乱,水元与地脉交织,天然形成干扰。除非是知命境以上的强者以领域强行探查,否则很难在里面找到特定目标。”
“好地方!”雷洪咧嘴一笑,这几日的憋屈似乎在此地找到了宣泄口,“够隐蔽,也够复杂,正合俺老雷的胃口!”
白芷则好奇地打量着这片神秘的水域,小手尝试着凝结了一道探查符箓,符光飞出不到十丈,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雾气吞噬,失去了联系。“好奇特的地方,我的符箓效果大减。”
苏婉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水汽,清冷的脸色舒缓了些许:“此地水元充沛,虽显阴寒驳杂,但于我而言,倒比沉沙谷更易调息。”
林弈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追踪者的迹象,沉声道:“风兄,你那位旧友……”
风子岳点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刻画着云纹的白色玉符,解释道:“这是我与那位旧友约定的信物,注入元炁可产生特定频率的波动,他若在附近,应能感知。我们需先寻一处落脚点,再尝试联系。”
众人没有异议,选择了一处位于大片礁群边缘、有一个天然凹陷可避风雨的小型礁岛,作为临时据点。雷洪和风子岳再次忙碌起来,布设下简易的预警和隐匿阵法。
一切安排妥当,风子岳盘膝坐下,将元炁注入那枚云纹玉符。
玉符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一股独特的、带着清风流云意境的波动,如同涟漪般向四周的雾气中扩散开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千礁湖中一片死寂,唯有水波轻拍礁石的哗哗声,以及不知名水鸟偶尔发出的、如同鬼魅啼哭般的鸣叫,更添几分诡异。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众人以为不会有回应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迷雾深处传来!一道青色的流光快如闪电,直奔众人所在的礁岛!
“小心!”雷洪反应最快,厚背刀瞬间出鞘半寸,煞气凛然。
风子岳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紧盯着那道流光。只见那青光在抵达礁岛上空时,猛地悬停,竟是一只完全由青木与符文构成的机关木鸟。
木鸟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歪着头打量着下方众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风子岳手中的玉符上。
它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玉石交击般的啼鸣,随即张口吐出一枚细小的竹简,然后身形一转,重新没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风子岳抬手接住竹简,神识沉入其中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他!他让我们在此等候,他亲自过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艘样式奇特、通体由某种暗褐色木材打造、船身刻画着隐匿符文的小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破开迷雾,驶到了礁岛边缘。
舟上站着一名身着葛布长衫、头发随意披散、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与智慧。
他目光扫过岛上众人,在蝎夫人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风子岳身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风老弟,多年不见,你这动静可是越闹越大了。连暗影商会那帮地老鼠的窝都敢端,佩服,佩服。”
风子岳苦笑一声,上前拱手:“云帆兄,别来无恙。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给老兄添麻烦了。”
这位被称作“云帆兄”的男子,名为李云帆,是一位散修中的奇人,精通机关偃术、阵法卜算,性情洒脱不羁,常年游历于千礁湖这类险峻奇异之地。他与风子岳早年因阵法结缘,交情匪浅。
李云帆摆了摆手,目光转向林弈,眼中精光一闪:“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近来名声鹊起,身怀星辰之力的那位吧?果然气度不凡。”
林弈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林弈,见过李前辈。此次冒昧打扰,实属无奈,望前辈海涵。”
“无妨无妨。”李云帆跳下小舟,显得很是随和,“我与风老弟是过命的交情,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更何况,能让暗影商会和玉京都吃瘪的人,我李云帆看着就痛快!”
他说话直接,毫不掩饰对那两大势力的恶感。他目光又扫过苏婉、白芷和雷洪,点了点头,最后在蝎夫人身上定格。
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这位夫人……气息深邃,煞气内敛,非是凡俗。沙蝎之名,李某在千礁湖亦有耳闻,没想到夫人竟与风老弟他们走到了一起。”
蝎夫人妩媚一笑,应对自如:“李道友过奖。时移世易,不过是寻个合适的合作者,各取所需罢了。”
李云帆哈哈一笑,不再深究,转而面色一正,对众人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暗影商会的爪牙虽然暂时被千礁湖的迷雾所阻,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在湖深处有一处隐秘的水寨,还算安全,诸位若不嫌弃,可随我前去暂避,再从长计议。”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正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
登上李云帆那艘奇特的木舟,小舟无需人力操控,在李云帆的意念指引下,如同游鱼般灵巧地穿梭在密布礁石与岛屿的迷宫水域中。
雾气愈发浓重,四周景物模糊难辨,唯有李云帆似乎对此地了如指掌。
约莫行驶了半个时辰,前方雾气中隐隐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莲花般盛开的礁石群。李云帆操控小舟绕到其中一片巨大的“花瓣”后方,那里竟有一个被水帘遮蔽的天然洞窟入口。
穿过水帘,眼前豁然开朗。洞窟内部空间极大,被人为开凿修整过,建有数间木屋,甚至还有一小片开垦出的药圃。
洞顶镶嵌着发光的萤石,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木材清香,与外界阴冷潮湿的环境截然不同。
“陋室简陋,诸位将就。”李云帆笑道,安排众人住下。
安顿下来后,众人围坐在一起。林弈将黑水城之事,以及获得山河社稷图残片的经过,简要告知了李云帆,当然,一些核心秘密并未提及。
李云帆听完,神色凝重:“山河社稷图……此物牵扯太大。暗影商会丢了这东西,等同于被斩断一臂,玉京那边恐怕也会震动。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弈沉吟道:“眼下需暂避风头,消化此行所得,提升实力。同时,也想请李前辈帮忙留意,千礁湖附近,可有其他关于山河社稷图,或者玉京、深黯教团的动向。”
李云帆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千礁湖消息闭塞,但也自有渠道。我会帮你们留意。”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不过,你们也要小心。据我日前卜算,千礁湖近来也并不太平,似有另一股暗流在涌动,可能与你们……也有些牵连。”
“另一股暗流?”众人都是一怔。
李云帆望向洞外迷蒙的雾气,缓缓道:“最近湖中几个较大的势力,似乎都在暗中寻找着什么……据说,与一座沉没在湖底的上古水府有关。而那水府的传闻,似乎也与星辰,有些关联。”
星辰?上古水府?
林弈心中一动,与苏婉、风子岳交换了一个眼神。难道这千礁湖的浑水之下,还隐藏着与他们相关的秘密?
刚刚脱离虎口,似乎又即将卷入新的漩涡。这千礁湖的迷雾,笼罩的不仅是水域,更是深不可测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