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的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克劳斯和他那个保镖。保镖的目光几次扫过他和林志豪,带着评估的意味,但并未表现出特别的警觉。他们的伪装暂时有效。龙云的手自然地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已经触碰到了p226手枪的握把护板,冰冷的金属带来一丝安定感。他微微偏头,对着领口下隐藏的微型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通讯器另一端的娜塔莉亚能听见:“渡鸦,目标确认。保镖一人,可视范围。开始计时。”
“明白,幽灵。”娜塔莉亚的声音冷静地传来,“管风琴音频频率实时分析中…目标音阶c2…持续震动…现在!”全息投影上代表c2音管的波形图被高亮锁定,旁边的毫秒计时器无声地飞速跳动。同时,一个微小的激光测距点,从娜塔莉亚所在位置(城堡外一处高坡上,伪装成写生画家)的高倍观测仪中射出,精准地落在第三根石柱阴影的边缘,测量着它在特定角度光照下的精确投影长度。数据瞬间传回她面前的战术平板,复杂的动态密码矩阵开始疯狂演算。
时间仿佛在巴赫那恢弘、复杂、充满数学般精确美感的赋格旋律中被无限拉长。龙云和林志豪如同两尊凝固在石柱阴影边缘的雕塑,只有眼珠在极细微地移动,监控着克劳斯、保镖以及周围所有可能的威胁。那个带着孩子的亚洲家庭正从回廊另一端走来。几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似乎想找个更好的角度拍摄管风琴,正朝这边移动。
“哈里斯做了个疯狂的决定,”林志豪的声音在龙云耳边继续,低沉而稳定,与紧张的氛围形成奇异的反差,“他让我引爆我们车里最后一块c4炸药,但不是炸敌人,是炸我们身后那堵已经快塌的承重墙。他说:‘赌一把,墙后面可能是空的,也可能是地狱。’”
龙云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屏住了一瞬。他的目光锁定了克劳斯。那个优雅的男人依旧低着头,但龙云捕捉到他扶着小册子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着硬质封面。那是某种无声的确认?抑或是等待的焦躁?
“轰隆!”林志豪的声音里仿佛带着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墙塌了,后面不是地狱,是半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ISIS被爆炸吸引冲进来的时候,我们三个带着重伤员,滚进了那片黑暗里。哈里斯用最后几颗子弹封住了入口。我们在那个弥漫着尸臭和霉菌的地下室里躲了整整两天两夜,听着头顶的疯子们用铁锹和炸药疯狂地挖掘。医疗兵没撑过去。我和哈里斯轮流用皮带勒紧伤口止血,靠舔墙壁上的湿气活下来…直到鹰隼的救援队,像真正的猎鹰一样,撕开了ISIS的包围圈。”
龙云的眼角余光看到克劳斯的手指停下了敲击。他阅读小册子的头微微抬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落在了他和林志豪所站的位置。就是现在!
“幽灵,密钥生成!有效窗口开启!”娜塔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瞬间切入,“动态密钥:7.89。重复,7.89。窗口期:现在开始,倒计时4分55秒!”
龙云动了。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流风,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向前滑了两步,瞬间切入了克劳斯身边那片由石柱和拱券构成的视觉死角范围。距离恰到好处,既能确保声音被管风琴的轰鸣有效掩盖,又不会近到引起保镖的过激反应。
“托卡塔与赋格,第127小节,”龙云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谈论天气,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送入克劳斯耳中,“c2持续震动与阴影长度之比:7.89。”
克劳斯翻动小册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龙云,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解读的弧度。优雅,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他合上手中的小册子——那封面是萨尔茨堡城堡的旅游指南。
“一个精确到毫秒的访客,”克劳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中欧贵族特有的圆润腔调,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管风琴的轰鸣,清晰地传入龙云和林志豪的耳中,“还有一位…带着阿尔卑斯山深处硝烟和血腥气息的酋长。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开场白。”他的目光终于抬起,透过无框眼镜,精准地落在了林志豪身上,那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能剥开冲锋衣和伪装,直接看到“岩巢”的冰冷岩石和瑞士金库的血污。
几乎在克劳斯话音落下的同时,龙云和林志豪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克劳斯身后的保镖,那个穿着深色休闲西装、体格健硕如岩石的男人,右手极其自然且迅捷地滑入了自己敞开的西装内侧——一个标准的近身拔枪动作!动作快如闪电,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显示出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
“砰!砰!”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用力拍打厚书般的闷响,在管风琴宏大的低音部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不是来自保镖!子弹来自龙云和林志豪的斜后方——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亚洲父亲!他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被狰狞的杀意取代,手中伪装成折叠旅游地图的奇特武器喷吐出致命的火焰!两枚特制的亚音速弹头撕裂空气,带着恶毒的精准,直射林志豪的胸口和龙云的头部!
生死一线!林志豪在对方笑容消失、肌肉发力的前零点几秒,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野兽直觉就拉响了警报!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思维。他左脚为轴,受伤的左腿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般猛地向右侧的石柱后旋身闪避!噗!子弹擦着他左臂的冲锋衣掠过,灼热的弹道气流瞬间撕裂了布料,在凯夫拉防弹层上犁开一道深深的焦痕,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半个身子发麻,狠狠撞在冰冷的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