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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稷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似能洞穿一切迷雾,直指问题的核心与即将到来的风暴:“世子此番砺锋,斩断的恐怕不止是山里的腐根。京中的那根线,那根由陛下亲手执掌、连接着周廷玉的牵丝,必然已被剧烈惊动。方才关前动静,暗察司的耳目已然确认您归来。周廷玉,这条陛下放出来嗅探南疆、撕咬项家的恶犬,绝不会坐视,此刻恐怕已然知晓,正在权衡如何下口,如何向他的主子报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剖析道:“此人有个极其古怪且执拗的习惯,每逢大战之后,无论规模大小,胜负如何,必亲临战场遗迹,不避污秽,不惧险阻,反复勘察,丈量土地,搜集残骸,检视每一处刀劈斧凿、术法轰击的痕迹,搜寻一切可能遗留的线索、破绽、乃至微弱的气息,试图从中还原真相,抓住对手的命门,有时一待便是数日,行为近乎痴迷。其人性情阴鸷多疑,如同暗处的毒蛇,却又极为谨慎,善于隐藏,不轻易发动,一旦发动,必求一击致命。他此次,绝不会放过世子您归来的这个机会,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扑上来,用他那套战场勘察的看家本事,试图从您身上、从这次行动的蛛丝马迹中,撕咬下足够扳倒项家的证据。”

项易听到此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但瞬间便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光。他立刻意识到,军师此言绝非简单介绍对手习性,而是在点出一个极其关键的后续风险点——周廷玉很可能很快就会亲自前往他们刚刚经历血战的祖灵之地遗迹进行勘察。那里虽然主要痕迹已被清理,但那种规模的能量爆发和惨烈战斗,不可能完全抹除所有痕迹。这是一个必须高度重视的预警。

项崮笙冷哼一声,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标注着暗察司南疆衙门的位置,发出沉闷如擂战鼓的响声:“勘察?他当然要勘察。陛下将他这条恶犬放到南疆,就是要他嗅出些东西来。本王与朝中那些蠹虫、勋贵、清流斗了半辈子,陛下要的,从来就不是谁赢谁输,而是这南疆必须乱,必须互相撕咬,必须彼此消耗。他高坐龙庭,才能心安理得地玩弄他的帝王平衡之术。周廷玉,不过是他手中一把比较锋利、比较听话、用来试探项家底线、敲打我项家势力的刀而已!”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浸透骨髓的疲惫与对朝堂博弈冰冷而清醒的、近乎残酷的洞悉,那是一种位于权力漩涡最中心才能深刻体会到的无奈与警觉。

项易的目光也落在舆图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周廷玉的手,借着这把刀的势,伸得太长了。关防核查、城守更替、军中粮秣调配、军械维护、甚至地方吏治考核、赋税征收,怕是都有了他埋下的钉子,安插的眼线。今日我能堂皇入关,是因父王多年威信尚在,边军将士之心尚向项家。但若长久放任其继续渗透,拉拢腐蚀,散播谣言,水滴石穿,恐军心涣散,民心生疑,根基动摇,届时悔之晚矣。”

“所以,他动,我们更要动,要动在他前面,动得比他更快、更隐、更狠!”玄稷接口,指尖精准地点向舆图上几处新标注的、极为隐秘的猩红小点,那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一个已知的暗察司秘密据点或关键人物。

“他借皇命大势,行事力求明面合规,即便行阴私勾当,也需披上一层冠冕堂皇的遮羞布,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最大的桎梏,更是我们最佳的突破口!我们的动作,需如雷霆疾电,又似鬼魅无形,在他全力反应之前,以绝对的力量和精准的效率,先行拔掉这些钉子,剪除其羽翼,断其耳目,让他变成聋子、瞎子!尤其是他安插在军械库、粮秣营、以及城防调度中的那几个关键人物,身份特殊,影响恶劣,必须优先清除,手法务必干净利落,不露痕迹,不留后患,更要做出江湖恩怨或意外事故的假象。”

项崮笙看向项易,目光如炬,充满了托付与考验:“你刚回来,身心俱疲,本应让你休整数日,恢复精神。但战机稍纵即逝,南疆如今如同布满干柴的旷野,一点火星便可燎原。你带回来的这十七人,就是目前最快、最利、最值得信任的尖刀。他们现在何处,状态可能保证随时投入战斗?”

“已依计划化整为零,利用不同身份掩护,散入城中各处预定安全屋,潜伏待命。十七人,皆为百战余生的老卒,意志如钢,绝对可靠,状态饱满,随时可动,只需一声令下。”项易回答得毫不犹豫,清晰肯定,展现出对队伍的绝对信任。

“很好。”项崮笙眼中寒光乍现,如同猛虎睁眼,一股无形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做出了最终决断,“玄稷先生,将那份东西交给易儿。我要你在三日内,”他的目光转向项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让周廷玉在南疆首府苦心经营近半年的眼线脉络,彻底瘫痪。变成一堆废棋,手脚要干净,用江湖仇杀、帮派火并的路子,或是制造意外失足、溺毙、走水。动静不妨闹得大些,要的就是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让他知道,这南疆,到底是谁的天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伸了不该伸的手,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明白。”项易领命,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接下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任务。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微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管家福伯小心翼翼的通传声,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室内肃杀的气氛:“王爷,王妃娘娘听闻世子归来,心焦如焚,已到院外等候多时了。”

项崮笙威严的神色稍稍缓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与歉疚:“让她进来吧。”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镇南王妃云璃快步走了进来。她显然是闻讯后匆忙赶来,云鬓有些微乱,未施粉黛,身上只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常服,容貌温婉美丽,此刻却写满了急切、深切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眼圈微微泛红,强忍着的泪光在烛光下闪烁。她并非那种只会以泪洗面的深宫妇人,她的智慧、坚韧与曾经身为大小姐的广阔眼界,王府核心层人尽皆知。

“易儿!”她一眼看到站在舆图前的项易,也顾不得王爷和军师在场,疾步上前,双手微微颤抖地抓住他的手臂,仰起头,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身上仔细逡巡,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与后怕道:“你……你可算……让娘好好看看……受伤没有?伤在哪里?重不重?别骗娘……山里那么凶险,听说……听说折了不少好孩子……我这心里……没有一刻是安生的……”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每一滴都仿佛砸在项易那仿佛被冰雪覆盖的心湖上,漾开细微却深刻的涟漪。这是一位母亲最深的牵挂,也是一位深知权力斗争残酷性与修炼界险恶的王妃最真实的恐惧。

项易那冷硬如铁的神色,在母亲面前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声音也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与愧疚:“母亲,我真的无事。都是一些皮外伤,早已收口好了,不妨事的。让您担心了。”他试图表现得轻松。

云璃却不信,或者说她担心的远不止是身体上的创伤。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蓑衣下坚硬的臂膀,敏锐地感知到那其中蕴含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磅礴力量与内敛的、令人心悸的锋芒,眼中忧虑更甚,话语却直指核心:“莫要骗娘,每次你父亲出征,或是去行那险事,娘的心都是悬在万丈悬崖上的,没有一刻能安寝,这次更是,陛下他、周廷玉他……他们这是要把我们项家往死里逼啊,娘不怕别的,就怕你们……就怕你们觉得必须赢下每一局,却忘了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胜利。项家这面旗,不能倒,但扛旗的人,更不能先倒下。易儿,你明白吗?有些牺牲,是荣耀。但无谓的牺牲,只是亲者痛仇者快的愚蠢。”她的话语因情绪激动而有些破碎,却清晰地表明她对当前的险恶局势、对皇帝的心思、对周廷玉的威胁、甚至对方外世界力量的认知,都有着清醒而痛苦的认识。她的智慧,体现在对这种大局的深刻洞察和对家人最极致、最理性的保护欲上。

项崮笙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既是提醒,也带着一丝无奈与心疼。

云璃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用丝帕迅速而用力地拭去脸上的泪痕,强自镇定下来,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儿子身上,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乞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晚些时候一定来娘那里,让娘好好给你看看,娘给你炖了参汤,一直温着呢……别忘了,你不仅是项家的世子,更是娘的儿子。”她的话,超越了寻常的母子关怀,直指核心——生存与责任,家族与亲情的天平。

项易心中微暖,又感沉重,郑重地点了点头:“母亲,我明白。处理完事情,我就过去。”

就在这时,仿佛算计好了一般,一名亲卫在门外高声禀报,声音穿透房门,带着军人的干脆利落:“禀王爷,暗察司指挥使周廷玉周大人,在府外递帖求见!”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再度凝滞,仿佛从短暂的温情与担忧骤然跌回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博弈场。

项崮笙与玄稷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冰冷嘲讽与了然。

“来得真是时候,鼻子比猎犬还灵。”项崮笙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在评价一件寻常事。“请周大人前厅稍候,看茶,就说本王更衣后便到。”

“是!”亲卫领命而去。

项崮笙目光转向云璃和项易,语气恢复了统帅的决断与一家之主的安排:“王妃,你先带易儿从侧门离开,直接回内院休息。周廷玉此来,无非是试探虚实,确认易儿是否真的归来,状态如何,顺便再看看本王的态度反应。你们不必与他照面,免得横生枝节,徒增烦恼。”

云璃连忙点头,拉着项易的手:“易儿,听你父王的,我们走。让他自己去唱那独角戏。”

然而,项易却站着未动。他目光沉静地看向父亲和玄稷,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决断:“父王,玄稷先生。他既是专为确认我而来,我若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徒增其疑窦,甚至会让他臆测我伤势沉重乃至无法见人,从而更加肆无忌惮,加大探查力度。不如,我随父王一起去见他。”

玄稷眼中精光一闪,抚须沉吟,缓缓点头,露出赞赏之色:“世子此言,深合兵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理。周廷玉此人生性多疑如狐,若见不到世子,反而会猜测我们在刻意隐藏什么,甚至可能不惜代价,动用更多隐藏资源深挖细查,于我不利。不如坦然现身,让他看个明白,反而能打消其部分疑虑,至少能摸清他此次试探的真正意图与底线。只是……”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极其凝重继续道:“此獠机敏狡诈,言语如刀,尤善构陷,绵里藏针。世子应对之间,需格外谨慎,锋芒务必内敛于鞘,言辞需滴水不漏,切莫被他抓住任何话语间的把柄,尤其是关于大山途中具体路线、遭遇以及山中发生的任何细节,皆不可透露半分。只需展现安然归来之态即可。必要时,可示敌以弱,骄其心志。”

项崮笙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与赞许,点了点头:“玄稷先生所虑极是。也罢,那就一同去见见。记住,多看少说,沉住气。他若言语挑衅,旁敲侧击,甚至刻意激怒,只当是清风过耳,一切自有为父应对。你只需站稳立场,必要时,可示之以强,反将一军。”

“孩儿明白。”项易躬身领命。

前厅之中,周廷玉一身暗察司指挥使的绯色官袍,正悠然自得地品着侍女奉上的香茗,仿佛只是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礼节性拜访。他面容白皙,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看似温和,深处却藏着毒蛇般的阴冷与时刻不停的算计。

听到脚步声,见到项崮笙与项易一同进来,他眼中迅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与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放下茶盏,起身拱手,脸上堆起毫无破绽的、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王爷,叨扰了。本官听闻世子殿下安然回府,心中甚喜,特来道贺。世子殿下风采更胜往昔,真是虎父无犬子,可喜可贺啊!”他的话语热情洋溢,仿佛真心实意。

项崮笙在主位坐下,面色平淡,抬手虚扶,语气疏离而客气:“周大人消息倒是灵通。小儿不过是年轻气盛,进山巡猎,历练了一番筋骨,吃些苦头,劳烦周大人如此挂心,真是过意不去。”他轻描淡写,将项易的生死之行定义为巡猎历练。

“诶,王爷说哪里话。世子殿下乃国之栋梁,王爷的左膀右臂,本官关心也是应当的。”周廷玉笑容不变,目光转向项易,如同鉴赏一件亟待估价的古玩,细细打量,“不过,依本官看,世子殿下此行,恐怕并非寻常巡猎吧?近日接连有边报提及,十万大山深处颇不太平,似有上古异动,邪祟滋生之气弥漫,更有不少来历不明、凶悍异常的悍匪流窜,据报其战术动作颇合军伍规范,非同小可。世子殿下能从中安然脱身,全身而退,想必是历经了非同一般的艰险,这番历练下来,身手气度定然又精进了不少,着实令人钦佩。”他的话看似充满了关切与敬佩,实则步步紧逼,暗藏机锋,不断抛出异动、邪祟、军伍规范等敏感词汇,试图引蛇出洞。

项易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劳周大人如此费心挂念。不过是些不开眼的魑魅魍魉,仗着山高林密,盘踞古道,阻塞王化,劫掠往来。碰上了,顺手清理了而已,为民除害,本就是份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艰险,更不敢当大人如此夸赞。”他用清理路障的话语回怼过去,将一切血腥厮杀轻描淡写地带过,对异动、邪祟等关键词避而不谈,反而扣上为民除害的帽子。

周廷玉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笑容不变,语气却加深了一丝:“世子殿下过谦了,实在是过谦了。若只是寻常山匪,又怎能让我暗察司派往北麓负责监控山野动态、绘制舆图的数处外围哨点,接连失去联系,彻底断了音讯呢?这伙魑魅魍魉,看来绝非等闲之辈啊,其战力恐怕远超地方守备。”他终于图穷匕见,直接点出暗察司的损失,施加压力,并暗指项易一行与哨点失踪有脱不开的干系。

项崮笙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质疑:“哦?竟有此事?周大人,这可就奇了。南疆地界,山高林密,瘴疠横行,虎豹豺狼甚多,更有毒虫沼泽无数,勘探人员失联,虽是不幸,却也并非罕见。或许是遭遇了难以抵御的兽群,或是失足跌落深涧绝壁,乃至感染了恶性瘴毒,皆有可能。若真是遭遇了难以力敌的悍匪,以致损兵折将,周大人或许更该加派人手,大力清剿地方,以确保商路畅通与百姓安危,这才是暗察司靖安地方、拱卫京畿的职责所在吧?毕竟,陛下派周大人来南疆,是寄予厚望的,绝非只是为了设立几个哨点,不是吗?”他轻而易举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反而居高临下地指责暗察司办事不力,未尽到陛下赋予的核心职责,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敲打意味。

周廷玉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笑容甚至更盛了几分,只是眼底的冷意加深:“王爷教训的是,王爷教训的是。确是本官失职,虑事不周,回头定当加紧督促,全力清剿,以安地方。”他先是认错,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项易,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据侥幸从一处遭遇袭击的哨点逃回的伤员描述,袭击者手段极为酷烈专业,彼此间配合默契,进退有据,战术动作极似经受过最严格训练的军伍之人,绝非普通山匪流寇可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现场混乱之中,发现了少量损毁的、疑似制式弩箭的残片,经初步辨认,其锻造工艺与箭簇形制,似乎与南疆边军所配发的制式弩箭,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啊。”此乃极其恶毒的诛心之言,几乎已是明确的指控,将矛头直指项易。

项易迎着他那试图穿透人心的目光,眼神深邃如万古寒潭,不起半点波澜,声音却陡然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属于军人的铁血意味:“军伍之人?制式弩箭?周大人此言,是在指控我镇南军袭击朝廷设立的哨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冰冷继续道:“南疆边军,军纪森严如铁,一甲一胄,一弩一箭,皆在兵部与监军衙门联合备案,有编号可查,绝无外流可能。所有将士,皆在军册在营,无我父王钧令与兵部调令,不得擅离防区半步。此等关乎国本、污蔑边军清誉之重罪,周大人若无真凭实据,还请慎言。否则,为证清白,我不介意即刻上书陛下,呈明原委,请朝廷派遣专员,会同兵部、刑部、彻底清查南疆军械库与各营人员近期动向。也好彻底还我镇南军一个清白,揪出那胆敢冒充军伍、栽赃陷害的幕后黑手。”他语气陡然变得极其强硬,反将一军,不仅完全否认,更直接要将事情彻底闹大,捅到御前,态度强硬至极,毫无转圜余地。

周廷玉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僵硬起来,变得十分勉强,他干笑了两声,试图缓和这骤然紧张的气氛:“世子殿下言重了,言重了。本官绝无此意,万万没有指控边军的意思,只是……只是将现场发现的一些蹊跷线索,如实告知王爷与世子,共同参详研判罢了。绝无他意,绝无他意。既然世子殿下安然归来,便是最大的幸事。本官府中还有些许杂务亟待处理,就不多打扰王爷与世子团聚了。”他知道今日试探已彻底失败,再纠缠下去非但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反而可能真的引火烧身,激起项家父子的强烈反弹,于是立刻起身告辞,走得干脆利落。

项崮笙并未起身挽留,只是淡淡道:“周大人慢走。福伯,代本王送送周大人。”

周廷玉拱手离去,脸上那勉强维持的笑容在转身背对项家父子的一瞬间,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为一片阴鸷与冰冷的怒火。

看着周廷玉的背影消失在前厅门口,项崮笙脸上那层平淡的客套之色缓缓收敛,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深沉,如同即将扑击的猎鹰,看向项易。

项易平静地回望父亲,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冰冷的决断,仿佛淬火的刀锋最后一次划过磨刀石:“他的网,铺得太开,该到收的时候了。”

项崮笙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铁血的弧度:“那就从他最疼、最依赖的地方开始收。先剜掉他的眼睛,让他变成瞎子。下一步,就该是斩断他那些试图伸向军中、搅乱军心的爪子了。玄稷先生,把那份东西交给易儿。”

玄稷应声从袖中取出一封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记的信函,递给项易,语气凝重:“世子,所有已查明的暗桩方位、人员详细档案、日常活动规律、交接班时辰、乃至其可能存在的备用联络方式,皆在其中。其中三人,身份尤为关键,与军中粮秣调度、军械维护核查、以及城防班次调整关联甚密,需优先处置,手法务必干净利落,不露痕迹。”

项易接过信函,看也未看便直接纳入怀中贴身处。

项崮笙走到项易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沉如海:“去吧。用你手里的刀,告诉周廷玉,告诉京城里那些日夜盯着南疆的人,南疆项家,还在。磐石,从未转移,也绝不会任人蚕食。”

项易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书房门口。

在他手即将触到门扉时,项崮笙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定下最后的调子:“易儿。”

项易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告诉我,第一刀,你准备先剁掉哪只爪子?”项崮笙问道,语气中带着最后的考校与决断的交付。

项易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杀意,然后,他冷冽如冰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先从那只一直盯着军械库、试图在弩箭和甲胄上做文章的爪子开始。砺锋营会清路,断了他们的窥探之手,缴了他们的伪造之证,再看这条没了牙和眼的瘸腿老狗,还能怎么吠,怎么跳,收尾还得父王你得夜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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