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资料……走……”
星澜最后的话语,伴随着那决绝而璀璨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林墨的心底。他看着那纤弱的身影挡在恐怖的黑暗之前,周身迸发的星光如同燃烧生命最后的烛火,倔强地对抗着吞噬一切的虚无。
那高阶影裔猩红的双眼流露出被蝼蚁挑衅的暴怒,黑暗的躯壳疯狂冲击着旋转的星辰屏障,每一次撞击都让星澜的身体剧烈颤抖,淡银色的血液从她眼角、嘴角不断溢出,在她苍白的皮肤和暗蓝色的星裙上晕开凄艳的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卓玛的箭矢僵在弦上,战士们目眦欲裂,通讯频道里传来张猛和王铁山焦急到变形的呼喊,混合着战舰护盾濒临破碎的刺耳警报。
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林墨的胸腔内轰然爆发!
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不是没见过牺牲。但这一次不同。这个名为星澜的女子,这个刚刚才艰难地选择信任他、将文明的最后火种托付给他的异星幸存者,此刻竟要用她仅存的一切,为他、为这群陌生的“救援者”换取苟延残喘的几秒钟?
凭什么?!
他林墨重生归来,执掌归墟,立誓要打破这该死的末世轮回,守护身边之人,岂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刚刚抓住的希望,在自己面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熄灭?!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低吼从林墨喉间迸发。他原本收敛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炸开!暗金色的光芒不再仅仅是萦绕瞳孔,而是如同实质的火焰般从他全身升腾而起!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仿佛连时间与空间都在向他朝拜、哀鸣。那些试图从侧面绕过星辰屏障扑上来的普通影裔,在这股骤然降临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拍中,瞬间凝滞、扭曲,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无声无息地瓦解湮灭!
“首领!”卓玛惊呼,她感受到一股令她灵魂都在战栗的力量正在苏醒,那力量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志,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的暴怒。
林墨一步踏出。
脚下的金属地板在他落脚处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他没有看任何人,那双燃烧着暗金怒焰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个正在疯狂攻击星辰屏障的高阶影裔。
“你……该死!”
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仿佛宇宙法则的宣判。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高阶影裔,猛地虚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效。
但以那高阶影裔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空间,骤然“塌陷”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塌陷,而是仿佛那片区域存在的“概念”本身被强行抹除!光线扭曲消失,声音被彻底吞噬,连那高阶影裔疯狂冲击的动作都瞬间凝固。它那由纯粹虚无和负面情绪构成的躯体,像是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绝对寂灭的磨盘,开始从最细微的结构层面崩解、消散!
它猩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它试图挣扎,试图调动周围所有的黑暗力量抵抗,但一切都是徒劳。在那绝对的“归墟”意志面前,它这种基于“虚无”衍生出来的存在,如同遇到了真正的克星与主宰!
无声无息间,那让众人感到绝望的高阶影裔,连同它周围的一片空间,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通道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隔离区结构崩解发出的呻吟,以及远处隐约的炮火声,证明着时间仍在流逝。
星澜周身燃烧的星光骤然熄灭,她眼中的璀璨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那最后一击,几乎燃尽了她所有的本源。
然而,她并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双坚实的手臂,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接住了她。
林墨周身的暗金怒焰缓缓收敛,但他眼中的冰冷尚未完全褪去。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如同破碎琉璃娃娃般的星澜,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灭,如同风中的残烛。
没有任何犹豫,林墨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剥离了所有毁灭属性、只保留最本源“生机”与“秩序”的归墟之力——这是他对力量掌控臻至化境的表现。这丝力量蕴含着逆转生死、重构秩序的微弱可能性。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丝力量,点入星澜光洁的眉心。
嗡……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鸣,星澜的身体轻轻一震。她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本源,如同干涸的河床注入了一缕清泉,虽然无法立刻恢复,但那崩溃的趋势,却被硬生生地止住了!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紫水晶般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倒映出林墨那近在咫尺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冷峻面容。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安心的意味。
“别说话。”林墨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我说过,带你走。”
他横抱起轻若无物的星澜,转身,目光扫过依旧处于震撼中的卓玛和战士们。
“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上艇!”
这一声低喝如同惊雷,将众人从极致的震惊中唤醒。
“快!快上艇!”卓玛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指挥战士们迅速有序地撤离通道,冲向突击艇。
当最后一名战士踏入舱门,林墨抱着星澜一步跨入。
“关门!最大推力!撤离!”林墨一连串命令下达。
砰!舱门紧闭。
突击艇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强大的推背感将所有人死死按在座位上。艇身如同灵活的游鱼,在崩塌的通道中急速穿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不断坠落的障碍物。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整个第七隔离区正在上演最后的末日景象。巨大的环形结构从内部开始断裂、瓦解,无数的碎片被抛入虚空,外部那残余的淡蓝色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无尽的黑暗潮汐(影裔)蜂拥而入,吞噬着最后残存的一切。
“希望号!我们出来了!请求接应!重复,请求接应!”驾驶员对着通讯器大吼。
“收到!‘希望号’已前出接应!‘利箭号’、‘坚盾号’,不计代价,火力覆盖突击艇后方空域,阻截追兵!”苏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顿时,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突击艇后方,将试图追击的影裔潮汐暂时阻挡。
数分钟后,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能量殉光芒的映照下,伤痕累累的突击艇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地驶入了“希望号”大开的腹舱。
舱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混乱与绝望彻底隔绝。
艇内,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战士们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息着,脸上混杂着后怕、疲惫,以及看向林墨时那无法掩饰的狂热与敬畏。
林墨轻轻将依旧昏迷的星澜放在医务官匆忙推来的移动医疗床上。医疗床周围的仪器立刻亮起,各种管线自动连接上星澜的身体,生命维持系统开始工作,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她怎么样?”卓玛走上前,看着医疗床上那张苍白却依旧绝美的脸庞,语气复杂地问道。她亲眼见证了星澜的决绝,也目睹了林墨为救她而爆发的恐怖力量。
医务官快速检查着数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但……稳定住了?!这简直是奇迹!她的身体结构很奇特,似乎能吸收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宇宙辐射来维持生机,但本源受损极其严重,需要长时间静养和特殊的能量补充。”
林墨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星澜紧紧握在手中的那个黑曜石般的存储器上。那是“庇护所”文明最后的遗产。
他伸出手,想要将存储器取下妥善保管。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存储器的瞬间,星澜那冰凉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将存储器紧紧地握在了手心,仿佛那是她即便在昏迷中,也绝不能失去的最后的依靠。
林墨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星澜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那脆弱而又倔强的模样,与他记忆中某些破碎的画面隐隐重叠。
他缓缓收回了手。
“先让她拿着吧。”他淡淡地对医务官说道,“安排最好的医疗舱,用最高规格的生命维持液,确保她的安全。”
说完,他转身,走向舰桥。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卓玛却敏锐地察觉到,那背影之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舰桥的门在他身后滑开,又缓缓关闭。
医疗床被推往深处的医疗区,卓玛站在原地,看着林墨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星澜消失的通道,心中悄然叹了口气。
这个来自星辰的女子,她的到来,究竟会给联盟,会给首领,带来怎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