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如同灰色的纱幔,笼罩着刚刚苏醒的东海基地。修复中的围墙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脊背。基地大门处,引擎低沉地轰鸣着。
此次远征,墨盟并未选择张扬。他们乘坐的是一辆经过联军技术改装、外观颇为陈旧的中型装甲越野车,代号“鬣狗”。它拥有出色的越野性能和一定的防御力,但外表看起来与废土上常见的流浪车队车辆无异,能有效降低关注度。车内空间经过孙宇的重新规划,塞满了补给、装备以及必要的技术支持单元。
林墨坐在副驾驶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被雾气笼罩的、通往内陆的破碎公路。孙宇担任驾驶员,他的冷静和精准操作最适合在复杂路况下掌控车辆。张猛穿着他那身崭新的“撼山”装甲,如同一位沉默的金属守护神,占据了后排一侧的位置,闭目养神,适应着新装备带来的细微触感。李静和赵明则坐在后排另一侧,李静靠着车窗,继续温养着精神力,赵明则负责监控车载雷达和通讯设备。
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只有魏建国和雷烈等少数几人站在门口,目送着这辆看似普通的越野车,载着东海基地乃至联军寄予厚望的“利刃”,缓缓驶出大门,融入浓雾与未知的废土之中。
车辆沿着早已废弃、裂缝中长出顽强杂草的旧时代公路,向着西北方向行驶。离开沿海区域,空气中的咸腥味逐渐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气味所取代——尘土、腐烂植物、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辐射尘和化学污染混合的气息。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倾覆锈蚀的汽车残骸、坍塌的房屋骨架,以及一些被变异植物覆盖、依稀能辨认出昔日轮廓的城镇废墟。末世降临近十年,大自然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回收着人类文明的遗迹。
最初的几十公里相对平静。孙宇驾驶着“鬣狗”,灵巧地规避着路上的大型障碍和塌陷区域。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嗡鸣、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以及设备运行的轻微噪音。
“按照预定路线,我们首先需要穿越这片被称为‘哭泣荒原’的区域,根据联军资料,这里辐射水平中等,主要威胁是零散的辐射变异体和一些小型掠夺者团伙。”孙宇一边驾驶,一边简洁地介绍着情况。
“哭泣荒原?这名字真不吉利。”张猛嘟囔了一句,睁开了眼睛,好奇地透过加厚的防弹车窗向外望去。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色调灰暗的平原,扭曲的枯树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地面覆盖着灰白色的碱壳和稀疏的、颜色诡异的低矮灌木。偶尔能看到一些体型怪异、动作蹒跚的生物在远处游荡,但它们似乎对这台发出噪音的金属造物并无太大兴趣。
“资料显示,这片区域在末世前是重要的工业区,末世降临时遭受了密集的核打击和化学泄漏,环境极度恶化,幸存者稀少。”孙宇补充道。
赵明看着雷达屏幕上偶尔闪过的、代表生命反应的光点,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希望别遇到什么大家伙。”
李静微微蹙眉,她的精神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一些干扰,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和污染残留,如同背景噪音般干扰着她的“视线”。“这片土地……充满了痛苦和死亡的气息。”她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悲悯。
林墨没有说话,他的感知比李静更加敏锐和立体。他能“听”到这片土地深处传来的、仿佛无数亡魂哀嚎的细微精神回响,能“看”到空气中飘荡的、肉眼不可见的辐射尘和能量乱流。同时,他也在不断调整着自身的能量循环,以适应外界环境的变化。秩序之力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将吸入空气中的有害物质和能量杂质悄然净化;吞噬之力则如同高效的转化炉,将弥漫在环境中的、稀薄而混乱的辐射能缓慢地吞噬、转化为一丝丝微不足道但持续补充自身的能量。这种对环境能量的被动利用,是他近期修炼的成果之一,虽然效率不高,但胜在持久。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片相对完整的立交桥桥洞下停车休整,补充能量,检查车辆。
张猛跳下车,活动了一下穿着装甲的身体,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他走到桥洞边缘,望着外面死寂的荒原,用力踩了踩脚下坚硬的土地:“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
“猛哥,你还是祈祷一路平安吧。”赵明一边从车上搬下便携式加热器准备热食,一边苦笑道。
孙宇则拿着检测仪器,仔细扫描着桥洞内部和周围环境,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辐射源或者生物巢穴。
李静站在车旁,闭上双眼,将精神力如同蛛网般细细铺开,感知着更远处的情况。突然,她猛地睁开眼,指向荒原的某个方向:“那边……有东西过来了!速度很快!不是变异体……是车辆!至少三辆!带有……敌意!”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车载雷达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三个高速移动的光点正从侧后方快速接近!
“准备战斗!”林墨的声音冷静而迅速。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张猛立刻回到车旁,巨大的塔盾“铿”地一声立在身前,进入了防御姿态。赵明迅速收起加热器,拿起武器,依托车体寻找射击位置。孙宇快速回到驾驶位,启动了车辆的辅助防御系统和武器站。李静则集中精神,试图更清晰地感知来袭者的数量和实力。
林墨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地望向光点袭来的方向。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三辆改装得奇形怪状、焊接着钢板和尖刺、如同钢铁刺猬般的越野车,正发出狂野的咆哮,呈扇形朝着他们所在的桥洞包抄过来!车上站着一些穿着破烂皮甲、戴着防风镜、手持各种老旧枪械和冷兵器的人,正发出兴奋的怪叫和口哨声。
是掠夺者!废土上如同鬣狗般的劫掠团伙!
“哈哈哈!兄弟们!看到没!有肥羊在桥洞下歇脚!”
“那车看起来不咋地,但能跑到这儿,肯定有油水!”
“男的全宰了!女的带走!物资抢光!”
污言秽语随着风沙传来,充满了残忍和贪婪。
“妈的,还真有不开眼的!”张猛狞笑一声,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新装甲的臂刃闪烁着寒光,“正好拿你们给俺的新家伙开开刃!”
“对方人数大约十五到二十,装备杂乱,但可能有重武器。车辆经过改装,冲撞力不弱。”孙宇迅速分析着敌情,“建议利用桥洞地形进行防御反击。”
林墨看了一眼地形,又感知了一下那些掠夺者散发的、混乱而弱小的能量波动,摇了摇头:“不必纠缠。孙宇,烟雾弹掩护。张猛,震慑性攻击,清理靠近的车辆。我们直接离开。”
他的目的是尽快抵达钢铁之城,而不是在这些废土鬣狗身上浪费时间。
“明白!”
孙宇按下几个按钮,“鬣狗”车顶的发射器立刻射出数发烟雾弹,在桥洞前方形成了一片浓厚的灰色烟幕。
与此同时,张猛怒吼一声,动力装甲腿部助推器猛地喷出蓝色尾焰,让他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冲出烟雾!他并没有直接攻击掠夺者,而是冲向了冲在最前面的一辆掠夺者越野车!
那辆车上的掠夺者看到烟雾中突然冲出一个庞大的金属身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调转车头试图撞击,并疯狂开火!
子弹打在“撼山”装甲上,大部分被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少数能量弹也被装甲表面的能量偏转层削弱。张猛不闪不避,在即将相撞的瞬间,猛地侧身,戴着金属护臂的右拳,裹挟着暗红色的吞噬能量,狠狠砸在了掠夺者车辆的引擎盖上!
“轰!!”
一声巨响!
那辆改装越野车的整个前引擎盖瞬间凹陷、扭曲,内部的发动机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直接熄火!车子失去动力,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冒着黑烟停了下来。车上的掠夺者被震得东倒西歪,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金属巨人。
另外两辆掠夺者车辆见状,势头猛地一滞,车上的匪徒们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张猛站在瘫痪的车辆前,抬起手臂,锋利的破甲刃弹出,指向另外两辆车,面甲下传出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冰冷的声音:“滚!或者,死!”
那充满压迫感的气势和一击废掉一辆车的恐怖力量,瞬间镇住了这些欺软怕硬的掠夺者。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发出一阵不甘的咒骂,调转车头,连同伴和那辆瘫痪的车都顾不上,狼狈地加速逃离,很快消失在荒原的尘土中。
张猛不屑地啐了一口,收回臂刃,转身走回桥洞。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搞定!”他拍了拍手,装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明松了口气,佩服地看着张猛:“猛哥,你现在更猛了!”
“小意思。”张猛嘿嘿一笑,显然对新装甲的初次实战表现非常满意。
这个小插曲并未耽搁太多时间。队伍迅速清理了现场,确认没有遗留隐患后,再次登车出发。
“鬣狗”越野车重新驶上破碎的公路,将“哭泣荒原”和那微不足道的威胁抛在身后。
随着不断深入内陆,地形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出现了更多的丘陵和断裂的峡谷。空气中的辐射浓度有所下降,但那种荒凉和死寂感却丝毫未减。
在日落前,他们按照计划抵达了一处位于干涸河床旁的、相对隐蔽的落脚点——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旧时代涵洞。这里易守难攻,并且有水源(虽然需要净化),是联军情报中标注的一个安全屋。
停好车,建立起简单的警戒和防御措施后,众人开始轮流休息和值守。孙宇利用车载设备,尝试接收和解析从钢铁之城方向传来的零星无线电信号,希望能捕捉到更多有用信息。赵明负责准备晚餐,这次他特意带了少量珍贵的鲜肉罐头,打算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张猛则在涵洞外适应着新装甲的夜间作战模式。
林墨和李静坐在涵洞入口附近的一块大石上,望着远处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紫红色。
“林墨哥哥,”李静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越往内陆走,我感觉到的那种……‘低语’……似乎更加清晰了。不是精神污染,更像是……某种沉睡中的、庞大存在的……梦呓?”
林墨目光微凝。他也隐约有所感应,那是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或者遥远虚空的共鸣,与他体内的秩序之力和熵噬之力,都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呼应。这感觉,与在枯萎丛林感应到的“主宰”意志和“观测终端”的注视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中性。
“这片大陆,隐藏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更多。”林墨缓缓说道,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逐渐浓郁的夜色,看到了更遥远的、被迷雾笼罩的未来。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信号的孙宇突然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和凝重:
“林队,我捕捉到了一段非常微弱、但加密等级极高的短途通讯残留信号,来源方向……疑似钢铁之城。信号内容无法破译,但其载波频率和调制方式……与我们之前在枯萎丛林,那个被摧毁的祭坛能量波动,有百分之十七的近似匹配度。”
涵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祭坛……神谕……
难道他们的触角,已经不仅仅是在外围活动,而是……更深地,嵌入了钢铁之城的内部?
夜色,悄然降临,将废土笼罩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唯有涵洞内摇曳的微弱灯光,和每个人心中升起的警惕,在对抗着这无边的寂静与隐藏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