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羽衣曲》奏至第三叠时,柳如烟突然越众而出。她水袖翻飞间,金钗寒光若隐若现——
一声痛呼,她竟自己绊倒在御阶前。金钗当啷落地,在鸦雀无声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臣女该死!柳如烟伏地颤抖,余光却瞥向乐师队伍。
萧临渊连眼皮都未抬:拖下去。
就在禁军按住柳如烟的刹那,异变陡生!
三名乐师突然暴起。箜篌弦断,暗箭直射温暖面门;玉笛裂开,淬毒的银针如雨;就连那面太平鼓里都弹出三枚柳叶镖。
护驾!
电光火石间,萧临渊旋身将温暖整个护在怀里。玄色龙袍广袖翻卷,竟将暗器尽数扫落!
留活口!帝王声音冷得渗血。
暗卫如鬼魅闪现,瞬息制服刺客。为首的乐师突然狞笑:晚了...话音未落,七窍已流出黑血。
温暖这才惊觉——柳如烟被拖走时,袖中飘落的不是手帕,而是某种淡紫色粉末。此刻殿内幽香浮动,她腹中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陛下...温暖攥住萧临渊衣襟的手指骤然收紧,臣妾...肚子...
鲜血顺着她裙角蜿蜒而下,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色花纹。
栖梧宫产房内,温暖被萧临渊一路抱回,帝王玄色的龙袍下摆已被她的血浸透。接生嬷嬷们跪了一地,却无人敢劝陛下离开这血腥之地。
都愣着做什么?萧临渊将人小心放在床榻上,声音比刀锋更冷,接生!
整整六个时辰,帝王始终握着温暖的手。每当她疼得几乎昏厥,就能听见耳边沙哑的威胁:暖暖敢睡,朕立刻掐死那两个孽障!
黎明破晓时分,两声微弱的婴啼先后响起。温暖却在一片欢呼声中骤然脱力,身下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整张锦褥。
娘娘血崩了!
萧临渊一把推开太医,亲自按住温暖出血的伤口。他手上沾满温热的血,声音却冷静得可怕:用百年野山参吊命,雪莲止血,再去取...
当最后一剂汤药灌下,温暖的脉搏终于趋于平稳。老太医颤巍巍跪地:娘娘性命无虞,只是...今后恐难再孕。
帝王沉默地擦净手上血迹,忽然俯身吻了吻温暖惨白的唇:正好。他盯着她平坦下去的小腹,省得再有东西折腾你。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禁军统领便带着黑压压的羽林卫围住了慈宁宫。铁甲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乌鸦,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刚推开殿门,就被一柄雪亮的长刀架住了脖子。
陛下口谕。暗卫首领站在阶前,手中诏书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血色,太后凤体违和,即日起移居西苑静养,无诏不得出。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太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刺破黎明:放肆!哀家是太后!
暗卫首领冷笑一声,挥手让人抬进来三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正是那几个假扮乐师的死士。白布掀开时,太后踉跄着后退两步,她认得其中一人是柳家培养了十年的暗卫统领。
陛下让臣带句话。暗卫首领逼近一步,您当年给先帝用的醉仙散,柳家已经全招了。
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与此同时,柳府正经历着开国以来最耻辱的时刻。羽林卫破门而入时,柳国公还搂着新纳的扬州瘦马酣睡。
柳大人好雅兴。刑部尚书踢开绣帐,冷眼看着这位国舅爷惊慌失措地裹紧被子,谋害皇嗣的罪名,够柳家九族死十次了。
柳府祠堂里,那幅御赐的忠孝传家匾额被当庭劈碎。藏在密室的往来密信尽数搜出,其中竟还有与北疆叛军的联络文书。
押入诏狱。萧临渊的亲信太监展开朱批,陛下说了,要让他们活到秋后——声音陡然转冷,凌迟的那天。
栖梧宫寝殿的龙涎香燃了三天三夜,萧临渊就坐在床畔的龙纹圈椅里,指节在扶手上叩出沉闷的声响。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纹丝未动,朱笔干涸得裂开了细纹。
陛下...大太监第五次捧着紧急军报跪在帘外,北疆八百里加急...
殿外跪了一地的朝臣噤若寒蝉。首辅大人官袍后背已经汗透——陛下罢朝三日,积压的奏章都快堆满文渊阁了。可谁敢劝?前日礼部侍郎不过提了句皇嗣需妥善照料,当场就被革职查办。
偏殿里,两个刚出生的婴孩正由六位乳母轮流照看。本该普天同庆的龙凤呈祥吉兆,此刻却像是个无人敢提的禁忌。小皇子哭闹时,老嬷嬷吓得直捂他的嘴:小祖宗哎,可别惊动了...
——谁都知道,在陛下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活着的温贵妃,和该死的其他人。
第四日清晨,当温暖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张憔悴至极的脸。萧临渊眼底布满血丝,下颌冒出青茬,却在她苏醒的瞬间亮得骇人。
...孩子?她气若游丝地问。
帝王的表情瞬间阴鸷,却在触及她目光时勉强柔和:活着。突然将她死死搂进怀里,你再敢昏这么久...声音哑得不成调,朕就...
温暖感觉到颈窝处的湿热,轻轻回抱住他。窗外,被遗忘的龙凤胎终于得到了第一道圣旨:赐名,入玉牒。
五更的钟声响彻皇城,沉寂多日的金銮殿终于再现灯火。萧临渊端坐龙椅,玄色朝服上金线绣的龙纹在烛火下凛凛生威。百官跪拜时偷偷抬眼,只见帝王眼下青黑未消,眸光却锐利如刀。
北疆军报。萧临渊指尖敲着龙案,谁还有异议?
兵部尚书刚要出列,突然瞥见帝王袖口露出的一截纱布——那是日夜守在贵妃榻前被药汁浸透的伤口。他膝盖一软,直接跪伏在地:臣等谨遵圣谕!
——没人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毕竟那位娘娘刚醒,陛下心情正好。
礼部值房里,尚书大人捧着刚拟好的封后诏书直冒冷汗。朱砂写就的温氏柔嘉淑慎几个字力透纸背,分明是帝王亲笔。
三个月...他哆哆嗦嗦问钦天监监正,贵妃娘娘真能康复?
监正偷瞄了眼窗外——御医院院首正被侍卫去栖梧宫。檐下挂着的新鲜药包还滴着水,据说都是陛下亲手煎的。
三个月后是黄道吉日。监正擦汗,便是天上下刀子,这封后大典也得办,还要办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