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即将到来的赏花宴,其意义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宫廷聚会,它像一块投入权力深潭的巨石,瞬间搅动了京城各方势力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暗流。
每一个接到请帖或听闻风声的府邸,都在私下里揣测着丽贵妃的真实意图。
......
永宁侯府内,倾云院西侧的忆昔院中,此刻却弥漫着与窗外春光明媚截然相反的阴郁气息。
楚婧嫣正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菱花铜镜,试戴一支新得的、镶嵌着硕大艳红宝石的金丝蝶恋花步摇。
宝石切割得极好,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得楚婧嫣娇美的容颜愈发艳丽。
楚婧嫣正陶醉于自己的美貌与华贵之中,盘算着下次见到太子时定要戴上这支新簪子。
就在这时,楚婧嫣的心腹丫鬟珠月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诧和一丝不安,低声禀报了长春宫赏花宴特意邀请二小姐楚卿鸢的消息。
“啪嗒”一声脆响!
楚婧嫣手猛地一抖,那支价值不菲的红宝石簪子脱手掉落在地,尖利的尾部在光滑的地面上划出一道细微的白痕。
她浑然不顾,猛地转过身,一双美目因极度的震惊、嫉妒和怨愤而睁得极大,原本娇媚的脸庞微微扭曲,透出一种骇人的厉色。
凭什么?!那个蠢货!她凭什么!”
楚婧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愤懑。
“在北域那等蛮荒之地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侥幸捡了点功劳回来,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竟能得了这般天大的脸面!连贵妃娘娘都亲自下帖单独邀她?!我才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女!我才是京中公认才貌双全、最该出现在那种场合的贵女!她楚卿鸢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过去只会丢尽侯府脸面的草包废物!”
自打楚廷和楚卿鸢离开后,楚婧嫣和沈柔顺理成章地成了永宁侯府的主人,又过上了从前肆意快活的日子。
舒心日子过久了,久到楚婧嫣以为这永宁侯府只有她一个小姐时,珠月通报的消息便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楚婧嫣的心,让她几乎窒息。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楚卿鸢穿着光鲜的衣裙,出现在觥筹交错的宫廷宴会上,接受着那些本该属于她的瞩目和赞誉,甚至......
甚至可能引来太子的重新注目?
这个念头让楚婧嫣恐惧得几乎发狂。
不行!
绝不能让那个贱人如此得意!
楚婧嫣猛地推开珠月,冲到书案前,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抓起毛笔,几乎是泄愤般地在精致的信笺上奋笔疾书。
她写得极快,字迹不复平日的娟秀,反而带上了几分凌厉。
信中言辞看似恳切,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诉说着自己对太子的倾慕与思念,含蓄地表达着因身份所限无法陪伴太子出席盛宴的“遗憾”与“委屈”,更是“忧心忡忡”地提及妹妹卿鸢“性子直率”、“历经北域风霜后恐更不拘小节”,唯恐她“在御前失仪”、“连累太子殿下与侯府声誉”。
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精心包装的恶意与挑拨。
“快!立刻把这封信送去太子府!一定要亲手交到殿下手中!绝不能经任何外人之手!”
楚婧嫣将信纸塞入信封,用火漆死死封好,几乎是扔给了珠月,语气急促而带着狠绝。
......
太子府内,君容晟刚打发走几位禀报琐事的属官,正心烦意乱地揉着眉心。
他一想到明日赏花宴上不得不去面对那个令他无比厌烦的楚卿鸢,还要按照母妃的指示做出些违心的姿态,就觉得一阵憋闷和烦躁。
恰在此时,廖阳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呈上了一封没有落款、却带着淡淡熟悉香气的密信。
君容晟蹙眉接过,拆开火漆。
当目光扫过信笺上那虽然略显凌乱却依旧熟悉的字迹,读着那字里行间充满依赖、仰慕、委屈又“深明大义”的软语倾诉时,他烦躁的心情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看看!
这才是他君容晟应该拥有的女人!
美丽、温顺、全心全意依附于他、懂得示弱又能体贴他心意的解语花!
再对比母妃非要让他去虚与委蛇、那个曾经愚蠢不堪如今又不知所谓地攀上了君玄澈的楚卿鸢,君容晟心中的天平更是倾斜到了极致。
楚卿鸢的“改变”在他看来完全是装模作样,其目的要么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要么就是彻底投靠了老三来与他作对!
无论是哪种,都让他厌恶至极!
而他的嫣儿,却还在因为不能陪伴他而委屈自责,甚至还在“担心”那个不知好歹的妹妹!
强烈的对比之下,君容晟对楚卿鸢的厌恶和烦躁瞬间达到了顶点,几乎要满溢出来......
君容晟冷哼一声,将楚婧嫣的信仔细折好收纳入怀,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慰藉。
“楚卿鸢......明日你最好识相点,否则......”
君容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
“廖阳,入宫找母妃再要一张帖子,给永宁侯府送去。”
他的嫣儿,可不能委屈着。
“是,属下这就去。”
廖阳似一道黑影,无声地离开了太子府。